桂万山满脸挂笑恭维道:“二位秀才乃大唐贵人,千里迢迢来到此地,我宜州大地彩霞落地,土司衙门棚壁生辉。今日既到府上,万山略备酒席,请二位文豪赏光。”他吩咐桂九立即开宴。

且说,桂府大管家桂九,却因找不到与刘三姐对歌的歌手,垂头丧气地回到宜州后,却在七姑茶楼现了正在喝酒的两位秀才:一个是俊巾白袍、明眸皓齿、身材挺拔、潇洒俊逸;一个是衣履不整、边幅不修、满脸油光、腰带上系着一个酒葫芦。

自古女人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交流都是无师自通。那日,六垌田跟桂万山不期而遇,桂万山一颦一笑都暴露出他对刘三姐的垂青。他那一招一式自然逃不出刘三姐敏锐的眼睛。响鼓不用重锤,今日七姑来家道喜,定是受桂万山之托,前来说媒,刘三姐知道,桂万山权高势大,一手遮天,倘要硬顶那就是以卵击石。既然不能硬顶,莫不如以攻为守,巧妙周旋。她秀眼一转,顿时想出一条妙计。

桂万山板起面孔冷淡地说道:“你别唠叨了。我上柳州是去办公事,哪有空去绸缎庄啊!”

丁娥顿了一下,端盆的双手哆嗦着不肯上前。

刘三姐深情地冲李阿龙笑了笑,走上去用手摸着李阿龙肩上的山鸡和野兔,然后提出要送送张伟望和李充二人。

李阿龙脸上闪出一丝不悦:“送他们?你别忘了,那天在这座桥上是他们想用对诗难为你,叫你难堪。”

刘三姐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那天,李秀才他们是听了桂九的愚弄,想让我当面出丑。不过,他们毕竟还讲正义,听说过后张秀才他们还真去了桂府把桂九骂了一顿。不是正人君子,怎能有此义举?依我看还是谢谢人家才对。阿龙哥,就把这罐老酒和野味送给他们吧?”

李阿龙冷漠地哼了一声:“我真不明白,你对这两个风流文人为何这般崇拜?”

刘三姐毫不介意地融融一笑:“阿龙哥,我虽然是歌手,但毕竟是初出茅庐,没经过明人指点。张、李二位秀才都是大唐有名的文豪,我真想拜他们为师,让他们指点迷津。”

“什么,你还要拜他们为师?”李阿龙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人常说,跟着凤凰走的都是俊鸟,跟着乌鸦走,不是‘嘎嘎叫’,也是满身黑!你拜那两个风流文人为师,还有什么好路可走,难道你还要跟着他们学唱风流歌,走风流路不成?”

刘三姐坦然地一笑:“你以为有点风流的人都不好吗?我们‘自己传情不用媒’,不也是一种风流?”

李阿龙一时语塞,目光楚楚地看着刘三姐。

刘三姐揶揄地看了李阿龙一眼,又半开玩笑地说:“阿龙哥,你是不是怕我跟那两个秀才跑了?”

李阿龙脸色腾地红了:“愿意送,你就送,反正这东西是我送给你的,你丢在河里我也不管!”他丢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走开。

江边,水静风轻,碧波映绿。

一条木船停在江边,船夫站在船头手持长篙待命起船。

张伟望与李充步履徜徉地向江边走来。张伟望一边走着一边不时扭头张望。

李充看了张伟望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张兄,你回头回脑地看什么呢?想必是有什么东西丢在这里了?”

张伟望解嘲地一笑:“我什么也没丢……随便看看。”

“不对吧?你一定是把心丢在这里了。”李充满脸诙谐地说,“自从那天你看到刘三姐以后,就象丢了魂似的,整日里精神恍忽,魂不守舍。心里没事,为何这般模样?”

“你又来胡说……”尽管张伟望矢口否认,但内心里却被李充一语击中。的确,自从那天他在桥头与刘三姐相遇,就对这个乡间女子有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的青睐。这不仅仅是刘三姐那美丽的面容、挺秀的身材、落落大方的举止、刚柔相济的品格;更令他羡慕的是她的才思敏捷、文如泉涌,他们提出那样艰涩怪僻、尖刻而又深邃的命题,她竞毫不迟顿地信口说来,答对得珠联壁合、丝丝入扣。别说是民间歌手,就是堂堂的文人墨客也没有如此的奇才!刘三姐,真可谓是宜州的才女,岭南的歌秀,壮乡的奇芭!倘若能让她深入领悟,茅塞大开,再跨越一步。也许不久将来,她就能成为大唐的歌杰,岭南的天娇!思忖之间,张伟望神情依依地慢步走上木船。

李充朝船夫洋洋地一挥手:“开船!”

船夫解开缆绳,准备支船离岸。忽然,不远处传来了刘三姐的喊声:“张秀才,慢走……”

已经跳上船的张伟望,缓缓回过身,见是刘三姐,便惊喜地叫道:“刘三姐!”然后纵身跳下木船。

刘三姐手提山鸡、野兔,怀里抱着那罐酒,健步如飞地来到江边。张伟望急步迎去。船上的李充惊奇地看着刘三姐。

不远处李阿龙悄悄地跟了上来,他隐在一株大树下,拨开树枝向江边看着。

张伟望看看刘三姐手里的东西,客气地说道:“刘姑娘,本来我和李兄想到你家辞行。只因走得太急未来得及前往。正好,你来了,我等就在此向你告别了。”

刘三姐一双秀眼忽闪忽闪地看着张伟望:“张秀才,你们二人不远千里来到宜州,你我能够在此荒村野寨相遇,也是民女的幸运。今日你要走了,我送上一罐红兰酒,两只野味,略表寸心吧。”

张伟望谦虚道:“无功受禄,使不得!使不得!”

“这怎么是无功受禄?你二人君子义气,不为桂九挑拨所动,已是大仁大德了。而且桥头出题让小女答对,不是自己的恩师谁能如此不吝示教?真叫小女不胜感激,这份心思,就请二位秀才笑纳吧!”

“好,好,好!”李充神彩洋溢地跳下船来,伸手从刘三姐怀里抱过酒罐,乐呵呵地说道,“刘姑娘这份情义我领了。那两只山货可以不要,这罐老酒不能不收。哈哈哈哈,刘姑娘,你真善解人意呀!就知道我李某好喝酒,收了,我收了!”他边说边将那罐酒抱上船头,打开罐盖“咕嘟嘟”地喝了一口。

不远处的李阿龙两眼直盯着张伟望,一瞬不瞬。

刘三姐朝着张伟望恳求地说道:“张秀才,小女唱歌纯属自悟,没经名人指点。你们二位前日已经听了我的山歌,有什么不足之处恳请指眯迷津。”

张伟望用一种师长的口气,指点地说道:“你的歌唱得自然流畅,也算是难能可贵了。不过,要使壮乡山歌成为千古鼎音,你还得下一番功夫才是。不仅要晓知村俗民情,俚词谚语,还要晓知天文地理,博览古今,熟识天下,广学多才。这样,才能使你的歌成为盖世绝唱,警世惊人!”

刘三姐仿佛得了天书一般,无比兴奋地说道:“张秀才一语指天,让民女茅塞顿开。三姐一定要听从指点,孜孜以求,再攀高峰!”

张伟望看看刘三姐,又提示地说道:“象你这样一个民间歌手,不登大雅,难成大才呀!”

刘三姐精神大震,二目生辉,但还是谦逊地问道:“请问张秀才,象我这样一个民间女子怎能登大雅?”

“有机会的。”张伟望又重重看了刘三姐一眼,说了声,“刘姑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相见,后会有期,小生告辞。”便转身跳上船头。

刘三姐还在激动之中,那只木船已缓缓离岸向江心驶去。刘三姐热情地招手:“张秀才,祝你们一路顺风……”她忽然现手里还提着野味,“哎,这还有山鸡、野兔……”

站在船上的张伟望招手回道:“就留着自己用吧!”

木船驶入江心,离刘三姐越来越远了……

刘三姐直挺挺地站在江边,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渐渐远去的木船。

躲在树后的李阿龙看着江边呆立的刘三姐,一股醋意涌上心头……

时间如梭,日月轮回,转瞬间,已过去二十个昼夜。然而,一直想讨得刘三姐为妾的桂老爷却心急如焚。原来,他对这门亲事信心十足。满以为自己财高势大,威震宜山。再加上他那出众的才华,非凡的仪表,全可以征服刘三姐,让她“雀往亮处飞”。可万没想到,刘三姐却以对歌为名,将他据之门外。而且,听说刘三姐与新来的两个秀才打得火热,不仅称师道友,还要备酒送行。这不能不使这个自作多情的的桂老爷意乱情迷。思索再三,便避着他那位黑脸夫人偷偷地派人去找七姑,让其到刘家再次问婚。

常言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象七姑这样“说遍宜山无敌手”的铁嘴女人,多少男女老少都败在她的手下,可对那个不卑不亢的刘三姐却闻而怯步,望而生畏,不敢再去捅这个扎人的剌梅。为了躲开锋芒,她拐弯抹角找到刘家族人刘大伯,让其替她催婚。

刘三姐与李阿龙偷偷连情,刘大伯早已知道。虽然他身为族长,把族规视为天书地法,不能有丝毫的违返,但对这对青年男女的婚事他还是同情的。尽管七姑软硬兼施,百般要挟。可是在刘大伯的心目中,“认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世人不能不讲天理良心!

这日,刘大伯推开自家篱笆门,走出村寨,去找刘山计义良策。

刘山正在田头修理田埂。刘大伯来到他的身边,他向刘山说完七姑催婚之事以后,用长者的口吻向他出由衷的劝告:“刘山,三姐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找婆家的时候了。就是不嫁给桂府,也该早点成亲才是。倘若任她的性子,成天在外边到处唱歌,说不定还要招来什么祸患哪!既然,她与李阿龙已经连情,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的,我看还是明媒正娶。这样桂老爷也就不惦心她了。”

“大伯,你的意思?”

刘大伯苦楚地摇摇头,又口气凝重地说道:“刘山呀,如今你父母不在人世了。你这当哥哥的,可要给妹子做主啊!不管她怎样任性,女人终身大事还得按祖宗留下来的老规矩办,抛球招亲。要不,人家指咱们刘家人的脊梁骨,说我们门风不正啊!”

刘二觉得似乎有些不妥,但看着面前德高望众的刘大伯,呐呐地说道:“大伯,那桂老爷可是一心想娶小妹,你要是抛球定亲,这不是打桂老爷的脸吗?他会放过小妹?”

“正因为他不放过刘三姐,我们才抛球定亲,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他桂老爷也不能违抗。何况他身为宜州土司,怎么能与黎民百姓一样赶场抢球呢?这样不恰好给阿龙与三姐一个机会,让她们一球命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