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望?李充?”桂九顿时睁大眼睛惊诧地看看张、李二人,仍然不失怀疑地问道,“他们真是当朝有名的文人?”

忽然,楼下传来“哏嘎”的鹅叫声。七姑人还没有进屋,就笑声袭人地说是给刘家道喜来了。

桂万山有些烦燥地挥挥手:“算了!算了!我要议公事了,赶快回房去吧。”

桂万山顿感意外,还没等问清缘由,他的夫人,一个冷艳峻目的女人――莫仁环领着两个使女风风火火地地走到堂前,她手指着那个使女泼口骂道:“小贱人,你竟敢信口雌黄,说你长得比我还美,我岂能饶了你!”

桂万山顿时惊喜:“请!”他整冠正中,掸襟抖袖。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庭,恭迎款款走来的张、李二位大秀才。

一双方一阵寒喧之后,张伟望与李充抖袖端袍,在桂九等人的簇拥下走进府门,来在书房。桂万山与张伟望、李充分主宾落坐,下人捧上茶来。

桂万山满脸挂笑恭维道:“二位秀才乃大唐贵人,千里迢迢来到此地,我宜州大地彩霞落地,土司衙门棚壁生辉。今日既到府上,万山略备酒席,请二位文豪赏光。”他吩咐桂九立即开宴。

张伟望缓缓起身,朝桂万山客气地说道:“桂老爷,我与李仁兄本是到府上拜见桂老爷就走,不想多讨扰。”

桂万山极有感情地说道:“这怎么说是讨扰?二位秀才能为我家出力,别说是喝几杯薄酒,就是送上百八两黄金也不为过!”他又吩咐桂九快叫人上酒菜。

张伟望欲摆手谢绝,被李充一把拦住。他夹夹眼睛朝张伟望暗示地说道:“既然桂老爷要备酒款待,这份盛情我们应该领受,喝上几杯略表谢意嘛!”他又象主人似的向桂九一挥手,“九爷,拿酒上来,今日我要喝个痛快。”

“好。”桂九笑脸点头,回头大声吩咐,“上酒!”

丁娥等几个佣人一刹间将酒菜摆好。

桂万山热情地招呼二位秀才入席。

张伟望丢了李充一眼。李充又诡谲地夹夹眼睛,拉着张伟望走到桌前,缓缓落坐。桂九殷勤地为张伟望与李充倒酒。

桂万山谦恭地举杯敬酒:“二位秀才,桂某今日能会见当代文豪实乃三生有幸,来,这杯酒咱们干下去。”

李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张伟望缓缓举杯勉强饮了一口。

桂九刚要倒酒,被李充阻拦住:“九爷,既然桂老爷盛情,我就以实为实了,你把酒罐子拿过来,让我喝个痛快吧!”

张伟望伸手制止:“李兄,你……”

李充推开张伟望,一语双关地说道:“人都说红兰酒清头亮目,开胃活心,这一罐子酒下去,我这头更清,眼更亮了,什么样的魑魅魍魉,我一眼也能看穿。哈哈哈……”他一边狂笑着从桂九手里接过酒罐,脖子一扬“咕嘟嘟”喝了个滴酒不剩。

李充放下酒罐,用手抹了一下嘴巴,又是一阵开心地“哈哈”大笑……

桂万山恭维地说道:“早就听说大诗人李白是个酒圣,没想到李秀才也毫不逊色。看来有这罐子老酒垫底,定叫刘三姐威风扫地了,哈哈哈……”

李充脸色一变,放下酒罐直言问道:“桂老爷,我想问一问,你们桂府下如此大的本钱要与一个小小的刘三姐对歌,难道这里就没有隐情吗?”

“隐情?”桂万山心里微微一动,抬眼惊异地看看张伟望,又看看李充,然后把目光落在桂九的脸上。

桂九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搐,随即,故做镇定地奸笑道:“李秀才,昨天不是与你二位说过了吗?那刘三姐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提出与桂家对歌,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不对吧。”张伟望冷笑着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桂老爷要纳刘三姐为妾,她死逼无奈,不得不提出与桂家对歌。”

桂九尴尬无语。

桂万山一阵心慌,有顷,又极作掩饰地“哈哈”大笑,笑毕,他反攻为守地说道:“张秀才真是耳聪目明啊!你所言之事并非假话,我桂万山虽然家趁万贯,可并非贪花恋柳、极尽风流之辈。只因家妻不能生育,膝下无子。我对刘三姐情有独钟,是想让她做我的妻室。”

李充沉着脸子问道:“请问桂老爷,那个刘三姐是否情愿?”

桂万山从容一笑:“象刘三姐这样一个小家碧玉,她虽然长得美貌,又有点歌才,毕竟乃一贱民。倘要能到我桂府也是她的福份,就请张李二位秀才成全成全她吧?”

张伟望讥讽地叫道:“妙!妙!妙!说得真妙!”

桂万山被张伟望说懵了:“张秀才,为何夸起我来了?”

张伟望话语里有几分挖苦:“桂老爷虽不是当代文人,可用词极妙!本来是为自己开心,却说成是刘三姐的福份。本来要想讨个爱妾,可偏说是成全刘三姐,这话说得多好听。可惜我们这些当朝文人也编不出来这等绝词呀!”

桂万山脸色一阵尴尬,索性笑脸压人地说道:“我讨她也罢,成全她也罢。反正是想把那刘三姐娶到我桂府。那咱就颠倒过来说,请二位秀才成全成全我桂万山如何?”

李充满脸戏谑:“什么,让我们两个成全你?”

“我可以给你们银子!”

“你想给多少银子?”

“五十两?”

李充讥笑着一摆手:“太少了!”

桂九又极做大方地一摆手:“给你们一百两!”

李充又摇摇头,仍然不屑一顾。

桂万山极做慷慨地一拍桌子:“一百五十两!”

李充嘲弄地看着桂万山:“桂老爷你可给个大价钱哪!”

桂万山故做持重地一丝淡笑:“我晓得当代文人十分清贫,有的在街头卖稿,有的给有钱的人写颂文,有的编卖下流唱本。皆因你们是大唐文豪,本管家对你们二位待遇从优。就请二位秀才帮个忙吧?”

“哈哈哈……”张伟望仰面又是一阵嘲讽的大笑,“桂老爷真是宽以待人哪!为了雇两个文人为你讨老婆,舍得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可惜,你错翻了眼皮!据我所知:那刘三姐非但没有辱骂李白,反而,她对当代文人相当尊重,并且非常谦恭,自称自己是一名学生……”

李充脸色一变,出口骂道:“收起你那破银子吧!在你的眼里,我们文人还值钱吗?”

桂万山无不讥讽地反诘道:“文人还想值钱?二位秀才,自古文人少傲骨,有几个文人不给有钱人卖命?何况当今文人出书无路,卖字无门,能挣上一百五十两银子够你们半辈子花用的了,嘿嘿嘿……识实务者为俊杰呀!”

李充愤慨驳道:“什么,让我们给有钱人卖命?你再有钱,万两黄金也买不动我们一根汗毛!让我们为你欺负一个有正义感的好女子?你自个儿搂着哈巴狗作美梦去吧!哈哈哈……”他狂笑中抡起酒罐子“啪”地摔在地上,扬长而去……

清晨,秀峰雾罩,碧水含烟。山下的竹林滴青流翠。

刘三姐一大早挖笋回来,行色匆匆地走向草坡上,她挎篮子里装满了嫩笋。忽然又歌兴大,亮起嗓子唱起来她新编的山歌:

天上大星管小星,

地上狮子管麒麟。

星帝坐朝管百姓,

谁个管得唱歌人。

刘三姐刚刚来到江边找她留在岸边的船,却意外现有两个身着不凡的一仆一主――莫仁环和她的贴身老奴兰婆子正在这里等着她!刘三姐不禁微微一怔。

常言说:隔墙有耳。就在桂万山叔侄二人计谋如何征服刘三姐的时候,让前来送东西的桂府夫人莫仁环的贴身老妈子兰婆子听了个正着。

说起兰婆子,这个女人可有些来头。早在莫仁环为闺房秀女之时,有一天晚上,春情外溢,在后花园跟一个外来男人偷情,被家人现告了密。她的父亲莫海天认为莫仁环有辱门庭,勃然大怒,要拿莫仁环是问,正在为难之时,家奴兰婆子“舍身救主”,承认与男人偷情是她所为,为莫仁环当了替罪羊,被赶出莫府。莫仁环为报她的“替罪”之恩,她嫁给桂府之后,让兰婆子当她的陪嫁老奴。就这样,兰婆子成了莫仁环心腹。不仅如此,莫仁环进桂府不久,兰婆子竟从一个贴身妈子破格成了桂府后堂总管,把持了后堂大权,对其他女奴张口便骂,举手便打。在丫环婆子群中成了不可一视的“太上老娘”!

近几日,府内有人偷偷传言,说桂老爷要续小,莫仁环感到形势不妙,便暗派兰婆子打探。兰婆子借机来书房窥视,正好遇见李充痛斥桂万山,摔坛而去。她哪里不敢怠慢,抽身退出,一路小跑,来至后堂,向莫仁环告了密。

莫仁环仿佛挨了当头一棍,她觉得眼下老爷的魂都让刘三姐给勾去了!她一定要会会这位刘三姐,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莫仁环坐桥来在江湾,兰婆子紧随其后。落桥之后,兰婆子提着一只鸟笼子,主仆二人缓缓走到棕榈树下,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