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姐在六垌田“智斗大管家”的消息传到刘三姐哥哥刘山的耳朵中,刘山又气又怕,满脸铁青。妹妹刚刚走进竹楼,他就暴跳如雷地跟她吼了一顿。刘山最不放心的就是她的这张嘴,他怕妹妹惹事非,告诫她少管闲事,可她非但不听劝告,竟在众人面前敢与土司老爷和管家针锋相对,官马吃青苗,她竟漫天要价,把一个刁钻的桂九打得丢盔御甲,落水流花。倘若照此下去,刘家还有什么安宁可讲?还有什么平静可言呢?

刘三姐也觉着“田头辩理”自己有些莽撞。母亲因唱山歌得罪官府含冤致死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她一个二十岁的少女,一朵花还没开,不能不有所顾忌。所以,她当着哥哥的面一再认错,并表示今后谨言慎行,见着风险绕道走,遇上恶人让三分。

常言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小妹既然诚心认错,他作为兄长只好高抬贵手,以观后效了。

然而,桂万山毕竟是桂万山,说不上一见美女就心酥骨软,还是生性就有听骂和怪癖,那刘三姐犀利的嘲讽他却泰然受之。在他的感觉中,刘三姐的那一番嘲辩完全改变了辛辣的味道,那巧妙的挖苦简直就是“天歌”。以至于回到府中他玩味起来还觉得一阵甜咝咝的。

此刻,那个冷面刁心的莫仁环走过来,见桂万山正暗自笑,便缓缓地坐在他身旁故做娇柔地埋怨道:“老爷,上一次你去柳州住了那么些天,也不想给我买块绸子来。人家想买块绸子做袍子想了多少天了,你都不放在心上。你心里哪有我!”

桂万山板起面孔冷淡地说道:“你别唠叨了。我上柳州是去办公事,哪有空去绸缎庄啊!”

莫仁环又淫声辣气地挖苦:“你还是不把我放在心上,若是心里真的有我,别说是去绸缎庄,就是上九天揽月,你也会把月亮给我摘回来!”

桂万山有些烦燥地挥挥手:“算了!算了!我要议公事了,赶快回房去吧。”

莫仁环气哼哼地瞪起双眼:“你一定是在外边又沾着什么女人了!要不然,为什么回到府上就跟我吹胡子瞪眼?”

桂万山气不可耐地吼道:“我有女人了,又怎么样?”

“哼!吃着井里的还想河里的!都是没良心的男人!”莫仁环狠狠地剜了丈夫一眼,一晃一扭地走了出去。

桂万山望着悻悻走去的莫仁环,怅怅地出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整天就晓得要吃要穿,放刁耍蛮。我堂堂一个桂府,怎么就没有一个通情达理,有才有智的女人在身边?

这时,桂九走进来,六垌田与刘三姐斗嘴的事他还耿耿于怀,朝桂万山愤愤不平地说道:“二叔,这个刘三姐也太猖狂了,敢在你面前口出滥言。我看应该把她抓进土司衙门,刹刹她的威风!”

桂万山不疾不徐地沉沉一笑:“我倒是想要刘三姐进我的府门。不过,不是抓,而是请……”

“请?”桂九颇感意外。

桂万山看看面呈惊色的桂九:“你不是说过,要在外边给我找个才貌双全的女人嘛?那刘三姐面似桃花,嘴似百灵,人才出众,品貌具佳,岂不是千里难寻的红颜少女吗?”

“那么说二叔真想要娶刘三姐做小?”

“这三姐要是真能做你的小婶,咱们桂府可就改了门风儿。再也不会听那个刁蛮的女人跟我吵吵闹闹了……”

“二叔,你别忘了:那个刘三姐嘴巴可厉害呀!”

“她嘴巴虽厉害,可说出话来有情有理。你婶子嘴巴亦是尖刻,可她冷嘴刁舌,胡搅蛮缠。”

“那刘三姐能唱山歌,二叔就不怕她以歌传情,招风引蝶?”

桂万山融融一笑:“你也别忘了:我桂万山从小就喜爱歌赋,有一位能善诗歌的女子在我的身边,闲暇之时,吟诗作赋,对酒当歌,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桂九索性来个顺水人情:“好,二叔,既然你看中了刘三姐,这事就包在小侄身上!”

桂万山朝桂九提示道:“贤侄,你别说大话哟!那三姐伶牙利齿,才思过人,也许并不把我桂万山放在眼里,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唷!”

桂九翘起嘴巴轻蔑地一笑:“嘿嘿,二叔,你就放心吧:宜山上下一千多个佃户,哪个不在你侄手下顺如羔羊?一个小小的刘三姐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你就等着刘三姐乖乖地跟你老人家同床共枕吧!”

桂万山“嘿嘿嘿”一阵窃喜……

就在这位桂老爷土司大人处心积虑想得到刘三姐的时候,刘三姐与李阿龙的关系鳔得更紧了。

在壮乡的村塞里有个不成规矩的习惯,夜晚闲暇无事时,那些没有郎君的姑娘们都要聚集在一起谈心、叙情,消除孤独与寂寞,人们管这叫坐堂。刘三姐在姑娘们心中是核心人物,姑娘们自然涌跃到她家坐堂跟她学歌、叙情,学习针线。

这天夜晚,刘三姐的哥哥刘山,去山外用竹子换盐还没回来。秀云、冬梅、香草等几个姑娘披着月光来到刘三姐的偏楼。她们围坐在火堂四周,学了一阵情歌,又商量要在大西山秀女峰下办个教歌岩,让姐妹们都到那里去学情歌。

说说笑笑当中,突然,楼下的大白鹅出的一阵“哏嘎”的叫声。

刘三姐赶忙打开楼窗向外望去。

外边,月朗星稀的夜晚响起了李阿龙呼唤情人的歌声:

哎--

妹是山中一枝梅,

迎风傲霜闪春辉。

可惜哥是无翎鸟,

翅短不敢向妹飞。

几个姑娘一阵惊喜:“是阿龙!”

刘三姐欣喜喜地一笑,面对楼外,动情地唱起:

人穷志大不气馁,

马瘦毛长跑如飞。

只要阿哥真想妹,

上天无路也要追。

李阿龙听得出这是刘三姐让他上楼,快步来在竹楼前却没有立即进楼,而是故意叫苦地娓娓唱道:

昨晚路过你家房,

有条黄狗守门旁。

有心上楼喊小妹,

又怕黄狗叫汪汪。

刘三姐“噗”地一笑。他知道李阿龙这是在找借口,使巧妙地来个“又打又拉”:

我家黄狗鼻子长,

夜晚能辩臭和香。

小偷进来咬大腿,

就是不咬有情郎。

李阿龙高兴了。但是按着壮乡的习俗,女方不丢给男方红秀球,男方不能夜间上女方的楼。因此,他用歌声要她抛球:

哥在地来妹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