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旷看见李呈祥面朝水池,把兜里掏出来的、一张画片似的东西放在手心里抚摸了一番,动作小心翼翼。
他尿完并没有急着走,而是把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随后又突然警惕起来,盯着圆鼓鼓的眼睛往四周望了几眼,神经兮兮地钻进了公厕里。
这两个人突然闹成这样,曹辉连蒙带猜地想了个大概,可他已๐经不知道该怎么缓和了,要把炮哥儿拉回来吗?拉得回来吗?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胡淼,今儿过节我懒得抽你,你少作妖。”
“嚯,学霸,”章烬嗤了声,不为ฦ所动,“要不咱俩同归于尽?
程旷怔了一下,这时候,车胎刚巧轧过一个坑,颠得章烬腚上一疼,什么歪念都滚一边去了,他脱口就骂了句脏话:“程旷你大爷!”
“老寡妇你再说一遍!以为老娘不敢扇你这张老脸是吧?你给我再说一遍!”
她跟刘ถ大妈两个人,隔着一道铁栅栏对峙,方แ幼珍扯着喊哑了的嗓音继续咒骂:“老妖婆!老寡妇!你该死,老娘刚才还没泼尽兴,有本事你别躲,看老娘敢不敢一锅热油浇死你!什么老瘪三也敢欺负到老娘头上来……”
“没事儿,”胡淼笑了笑,“就是想问,中午去哪吃?”
自打上回在厕所里的不愉快过后,章烬一直晾着胡淼,没怎么เ主ว动跟他说话,胡淼也没再叫过“炮哥儿”。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四个人仍然混在一块,但实际上对于这种微妙的气氛,几个人都心知肚明。刚才那ว一声,是这些天以来,胡淼第一次主动喊章烬。
当初为了方便载人载狗,章烬给单车装了后座,看程旷病还没好利索ิ,一时心血来潮就喊了他。不过以程旷那副拽上天的烂脾气,多半是不会坐的。
程旷背着包跑到巷๕口时,听到背后响起了铃铛声。
章烬和胡淼没什么意见,陈锐没吭声,曹辉当他默认了,于是把屁股后面那只硕大的军旅包推到众人中间——作案工ื具就在这只包里面。“等一下!”陈锐沉吟半晌,忽然伸出了尔康手,把曹辉吓得一哆嗦,差点举手投降。
操场中央的草坪上有几个ฐ人聚在一起撸串,由于操场上只有寥寥几盏路灯,距离又隔得太远,程旷没有认出这伙人就是章烬和狗腿三人组。
“那玩意儿上头有锈,你想死别死我家楼上,晦气。”章烬把双氧水往桌上一搁,发出“咚”的一声。
“行,不碰,那你碰我总行吧?”章烬心里暗骂程旷事儿妈屁事就是多,忍着没说出来但是没忍住一颗犯欠的心,他抬抬下巴说,“趴我腿上,我给你洗洗伤口消消เ毒。”
司机师傅听了一耳朵,笑着说:“被狗咬了没那么可怕,网上好多信息都是吓唬人的。像你这种情况,先去医院打一针,回去盯着那条狗,盯十天,看它发病了没。要是狗还活蹦乱ກ跳的,人就没事儿。”
方鹏来得很及时,章烬刚ธ把单车锁好,一扭头就看见一辆出租车的车窗缓缓摇下来,里面探出一只胖乎乎的手,直朝他挥舞。
章烬翻身避过,一条腿同时踹在程旷膝弯,程旷就没想躲,钝痛刺๐激着他,反而给他一种挣脱般的快感。两个人在一堆乱ກ七八糟的书和桌椅间扭打在一起,活像两条疯狗。
章烬尚未来得及闪避,猝不及防挨了这一拳,身体往后倒退了几步,没能及时刹住,把桌子也撞倒了。他的胳ฑ膊肘撑着桌案,刚ธ直起身,就看见程旷的拳头砸了过来。
程旷站在原地,看见驾驶座敞开的车窗里伸出一只夹着烟的手,车子从他面前经过,车主ว人侧过头与他对视了一秒,朝窗外弹了弹烟灰,眼神讥诮,弯着的嘴角勾起一种轻蔑无礼的冒犯。
过马路时,程旷慢着步子,落在人群末尾。绿灯还剩几秒钟,程旷离人行道只有三步之遥,这时斑马线后的小轿车忽然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车灯几乎碰到他的腿。
程旷是不是有什么难以下咽的心事他猜不着,但是很快章烬就碰上了一桩让他难以下咽的糟心事。
“现在的熊孩子真是不得了……我刚ธ才去买啤酒,看到大商店门口倒了一辆摩托车,哎唷,也不知道是谁的。一群捣蛋鬼在旁边玩炮仗,砰的一下,车胎都给人爆了,吓我一跳。”程老二的媳妇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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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章俊俊这口是心非的怂蛋。
第3๑3๑章老子喜欢的人凭什么เ由着你这么糟践?
操。
章烬站在大商店门口,目眦欲裂地盯着瘪成一张饼的车胎,旁边散落一地的爆竹皮儿和炮仗屑红红火火,显得格外扎眼。
搞破坏的熊孩子早就溜得没影了,也不能捉回来挨个儿抽一顿。章烬窝着火,扭头问大商店的老板:“这附近哪儿有补胎的?”
“附近没有,想补胎得走个两公里,过了这条马路差不多就到เ了,”老板正在跟人打牌,抽空又补了一句,“不过现在正过年呢,谁这个ฐ点还开业啊。”
这可真是倒了大霉了,果然清早ຉ碰见那ว倒霉老太婆,一整天都没好事。章烬略一思忖,扶起了车,应道:“行,谢谢。”
然后他转头看了眼程旷,摆手说:“你回去吧,我去那ว边看看。”
程旷却没打算走,他沉默了半晌,说:“别走了。”
乍ๅ一听见,章烬有些意外,心跳怦怦然快起来,接着就听程旷说:“那边早ຉ收摊了,谁给你补车胎?”
“那我……”章烬掏出手机,正要说“那我看看能不能打到车”,结果被程旷的后一句话给堵住了。
“你睡我那儿。”
章烬怀疑自己听错了,倏地抬起了眼睛。
操操操操操操操!章烬在心里唱了一首操操歌,差点立地成佛,他竭力压着上扬的嘴角,十分惺惺作态地问了句:“那你呢?”
程旷说:“床挺大的。”
章烬心里咯噔一下,欢欣雀跃削尖了脑袋钻到了嗓子眼,呼之ใ欲出了。
稳稳、稳住!稳住!
——可惜稳婆·炮儿修为不够,镇不住那颗躁动的心,章烬没克制住,声如洪钟地说了声“好”。
程旷无意间对上了章烬发亮的视线,怔了怔,很快别开了眼。
程家的“三有”兄弟是一脉相传的妻管严å,个个怕老婆,把酒言欢不到เ一个小时,牛皮还没吹够,就被赶回家了。章烬跟程旷回到程奶奶家时,饭桌上已经没人了,只剩下满桌满地的杯盘狼藉。
明儿大年初一,要到เ处走亲戚拜年,程怡被程老二接回家了,屋里只剩ທ下程奶奶一个人。章烬远远地就看到她蹲在柚子树下洗碗。
程旷在她旁้边蹲下,不声不响地拿过了程奶奶手里的碗,程奶奶抬头望了一眼,皱着眉说:“不用你洗,水冷,等会儿衣服鞋子全要湿掉……我马上就洗完了。”
章烬看着程旷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动。
老人家想把孙子哄走,可是她那不听话的孙子选择性失聪,还鸠占鹊巢,反而让她摸不着碗了。程奶奶又好气又好笑,拍了拍程旷的腿,嗔怪道:“欺负我老太婆是吧?洗碗都跟我争,扫地总不跟我抢了吧?”
程旷弯了弯眼睛,嘴角牵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