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唐一笑仰天长笑:“你以为随便抓一个女人就能威胁我。你偷的可是靖王府的印信,还想全身而退不成?我给你两个选择,扔掉她束手就擒,或者和她一起被射成筛子。我数到三,你再不投降我就放箭了。”

一首传唱甚广的童谣把元宵节的习俗一一道尽,正月十五这日家家户户都要在门前挂上灯笼,有钱的人家还会请人扎成灯山供人赏玩,整个昌州城里大街小巷处处灯火辉煌,申时刚过,明月初升,小孩子们已经穿了虎头鞋,提着兔子灯,走街串巷的玩闹,而大姑娘小媳妇则三五成群的结伴出游祈求祛病消灾,俗称“走百桥”。因着一年当中只有这一天不实行宵禁,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出门玩闹,街面上可谓人山人海,拥挤不动,加上一些卖灯笼,猜灯谜的,卖汤圆,卖绢花珠翠的人,真是处处喧腾,人人欢笑。

转眼到了除夕,俞府上下早就收拾的焕然一新,大门仪门并各院屋门都换了新油的联对,廊下也都挂了簇新的灯笼,正堂屋里悬挂着俞家祖先的遗影,供桌上的各色面点和时新瓜果都是日日更换的。这日一早二老爷就带了家小来了,虽是分了家,但是除夕这样的大节日还是讲究团圆相聚的,老太太率了俞家众人祭祀了祖先,之后摆上团圆饭,光洁的红木大圆桌上团团围放着几十道年菜,如意糕,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五福临门,三阳开泰,年年有鱼……还有好几道整鸡整鸭的大菜,不过大多是取其吉祥如意的意思,做的模样虽精致,却是不好下筷子的。

“哦,对了,最后穿好了衣服还要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二打灵俐,三打状元及第;再拿起秤砣比划三下,说秤砣虽小压千斤;拿起锁头比划三下,说长大后头紧脚紧手紧;还把金银锞子往小少爷身上一掖,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反正花头多的不得了,也亏得我们小少爷配合,除了响盆的时候再没有哭,只瞪着两个黑油油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不住的看人,可好玩了。”

“什么,铃兰也不能参加?”

“老太太仁厚那是人人尽知的,和这些子姨娘置什么气。小门小户的出身,眼皮子浅,头脑又简单,仗着自己生了儿子净干些可笑的事,也不想想自己那点见识算计够什么用,到底惹得老太爷也不怎么喜欢她了,才消停点儿。”

——铃兰:“……………………”

“唉,好像要和离呢,而且逼着俞家还出当年的嫁妆,足足要两万两现银,大约这事二房三房是不肯一起承担了,才急急的要求分家了吧。”

“我知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嘛。所以说咱们子诺自小就是个人物,惹的麻烦也是大麻烦。他若是当初肯对人家女儿和软一点,不也用不着我们这些人愁白了头发碎了心,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了不是?”

子诺尴尬的喝了口茶:“我也不想和离的,这不是岳母和你的意思么?”

“好,就要姑爷这句话。只不过我女儿身边也不少人伺候,等这孩子一落地,就把她发卖了了事。”

“这就对了,别人看了说了没有事,可是我这院子里的人就不行,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铃兰忙立起来说:“感觉一切如常,谢老太太关心。”

二太太满面红光:“是啊,老天开眼,语儿终于开窍了。不过这次啊,多亏了子诺。自从上次林嬷嬷点醒了我以后,我就督着子语拿着文章常到外书房请教,据语儿说,有时候得他哥哥点评一二,就有茅塞顿开之感。子诺说语儿写的文章过于呆板,说到底是读书不广的缘故,让他在四书五经之外多读些什么~~哦~~猪子稗稼方面的书,我还寻思呢,这读书怎么还牵扯到养猪和种庄稼的事了,没想到莫后还真是这些东西有用啊!”

“喝的,喝的。”一碗山菌酸笋鸡蓉汤下了肚。

铃兰不依不饶的问:“白露呢,白露,我……你们……,啊,老太太,这是……?”一脸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

子诺本不欲做此等事情,无奈签筒已经递到了眼前,也就伸手擎了一支出来,子谣接过来一看,大喜说:“哥哥你抽了个上吉的签啊!”只见那签正面写着:第九十九签,上吉,百里奚投秦,背面也是四句话:

“这就难说了。不过要是显圣娘娘真的托梦给七王爷说他会当皇帝,那么他自个儿是绝对不会把这事情张扬出来的。永良,倒是这七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的封地就在昌州,离我们也不远啊。”子谣问道。

“哎呦,那有这么简单?请安的时候老太太不是说了么,为父母服哀是人之常理,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天天闷在屋子里伤心也不是事情。正好趁着生日请了人来走动走动,散散心。虽说是对着子谣说的,你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给我们听的啊。”

“莫提莫提,小孩子淘气是有的,但也没见他们几个这么淘的,那次出事以后,我关了恒哥儿三个月,之后就把他送到学堂老老实实的读书,再不许他来疯跑混玩。现在想来,那时的子诺就很老成,从不和这些混小子混在一起,日日不是读书就是习字,多么安静。”

“孙儿还有一事回祖母。出事时下人住的房屋倒了好几间,这铃兰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虽没有伤,但是好像吓着了,头脑不甚清楚,人也不认得,着实可怜。孙儿在京时请了个大夫瞧了一下,谁知,谁知那大夫却看出来似有一个月的身孕,因着月份浅,也不敢十分肯定……”

“好,就依先生的话而行。唐一笑,你即刻去办这几件事,第一,通知陈管事一月内王府停止一切宴饮享乐,还要在门外挂白灯笼为死者服哀,第二,在门外设棚问诊,同时发放死伤者的体恤银,一应费用都从我的私库走帐。第三,派人去和杜知州知会一声,让他出面也做些安抚工作。第四,杂耍班子的那帮人,无论能否问出什么,过了今日就放了他们吧,免得又被人利用了参奏我们私自扣押人口。我则立即给父皇写折子。”

唐一笑一一答应了,和子诺一起告辞而出。外面已是红日满天,刚刚在屋里讨论了如此沉重的事情,被外面的凉风扑面一激,二人俱是长出了一口气。俞子诺走了几步,扭头看了看身后尾随而来的唐一笑:“唐长史可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唐一笑毫不避讳的眯着桃花眼噙着一抹笑容对俞子诺上下打量:“我只是在想,刚才心思缜密口若悬河的俞大公子,和昨晚我见到的泥人可是同一个人?”

一句话说的子诺面红耳赤,昨晚确实是他人生中迄今为止最大的败笔,连铃兰都表现的比他好,危急关头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救他,相反之后铃兰被贼人挟持面对一排弓箭手的紧要关头,他却在旁边什么也做不了。昨夜归来之后他每每想到黑衣人死相就不寒而栗,要是昨晚铃兰也被这样射成这样,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幸好铃兰没事,幸好……想到这里子诺面色一沉:“昨天晚上,唐长史表现也不算好吧?”

“那是,”唐一笑倒是干脆利落的承认了:“昨晚事发突然,我也是没有办法。不过确实是我办事不力才误伤了你的如夫人,俞兄不介意我当面赔个罪吧。”

俞子诺其实很有些反感唐一笑一幅不着调调的做派,却又无法直接回绝他:“唐长史还有多少要事没办,耽误了王爷的差事总不好。铃兰那里我会把话带到的,相信她也能体谅唐长史的难处。”

“我知道你可以解释,但是还是不如我亲自道歉有诚意,你就不要阻拦我这份好意了。”没想到唐一笑的脸皮一向很厚,熟门熟路的摸到了铃兰养伤的屋子,直接一掀门帘就进去了。

彼时铃兰正躺在床上发呆,不要抱怨她为啥总在发呆,谁让她穿的就是个背景墙的角色呢。更何况这里是靖王府,她更加没啥能做的了。早上醒来后发现身上的伤口都得到了良好的处理,从头到脚也都换了新衣服,桌子上摆着热腾腾的清粥小菜,都是些外面吃不到的珍馐美味。王府的丫环个个训练有素,无需她动口动手只要一个眼色就把事情办的妥妥的,服侍的她很是舒服。不过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脖子上的淤青和左肩的刺痛还时刻提醒她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

用过早饭后铃兰就躺回到床上,只觉得身体又痛又软,现在想起来,她也很困惑当时怎么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勇气去救人和自救,难道是被子诺之前的一番深情表白打动了,停!别胡思乱想,她只不过是不敢失去这个靠山而已,没有俞子诺护着,她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也不是,说不定太夫人一个心烦直接把她卖到窑子里都有可能。唉,想到太夫人她又郁闷了,她们昨夜可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想到运气不好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下回去可怎么和太夫人交代啊,俞子诺是太夫人的心头宝,不会有什么大事,自己这个跟班估计要被炮灰了。

她正烦躁呢,有人一掀门帘闯了进来,铃兰还以为又是那个丫环来换药呢,懒懒的躺着也没出声,谁想下一刻就有一张俊脸凑到眼前:“小娘子受惊了,昨日之事唐某实属无奈,不过到底误伤小娘子,唐某今日特来赔罪。”

铃兰一阵恶寒,这情形怎么那么像电视里演的浪荡公子调戏良家妇女,她惊讶的望了望唐一笑,又疑惑的看了一眼跟在后头黑着一张脸的俞子诺,方才后知后觉的问道:“您是……,昨晚带队的那个大官?”

“正是,正是。不过千万别叫我大官,不过是七王爷御前一个小小的奴才罢了,你要是不嫌弃,直接叫我的名字唐一笑也可以。”

虽然伪古人铃兰一直觉得名字就是用来称呼的,虽然大夏朝风俗很开放,但是唐一笑这话还是太放肆了,恩,不过,倒是很亲切,终于有个人不在意身份地位平等的和自己说话,这种感觉太温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了编辑的推荐榜,太开心了。争取日更!努力中,大家要多支持啊!!

ps:这次小唐很认真的说,不过这个人就算认真起来也很像调戏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