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早早来到衙门,老爷早坐在大堂上了,老爷看着赵方憔悴的面容,满脸的皱纹后叹了口气,“赵检验,你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尽管案情紧急,但是你也不能把身体累坏了,等查明这件案子了,我给你找个媒婆物色一名贤妻,再放你一段假期。”

“赵检验,这话就是您不对了,为什么您可以这么晚出来,而我不可以出来,我又不是存心吓你的,是不是你心中有鬼,自己吓自己!”张捕快打着哈欠说道。

相传血枫林中每每到晚上便可听见无数厉鬼哭泣之声,声音延绵不绝一直传到黄帝耳中,黄帝为了平息蚩尤怨气,先封蚩尤“兵主”“战神”,而后在每年七月十四大肆祭祀蚩尤。而解州受其影响,渐渐出现巫师,鬼师!

天哪,尸瓮我听说过的,是南洋一种最恶毒的降头术,与南蛮苗族的蛊毒炼制相似!将九十九个活人剥光衣物放在一个大坛子里。这个大坛子就叫尸瓮,尸瓮里每日都会倾倒药物,活人在药物浸泡中熬不过九天便会全部死亡。死亡后的尸体会全部变为丧尸,丧尸会在尸瓮里互相残杀,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名丧尸,这名丧尸就是最残暴,最冷血的金尸。金尸便是降头师梦寐所求之物。

仵作一职古已有之,《清会典·刑部》:“凡斗殴伤重不能重履之人,不得扛抬赴验,该管官即带领仵作亲往验看。”这就是说,仵作是官府所雇用的专门为刑事案件检验伤势的专业人员。之所以要“亲往验看。”还含有查勘现场之意在其中。

老爷将目光投向赵方,赵方灵机一动慢慢走向内室,老爷看着堂下七个獐头鼠目的窃贼,重重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走向内室。赵方看见老爷爷进了内室,便在老爷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老爷脸上立刻就洋溢出喜悦,一边点头,一边伸出自己的大拇指。看来赵方找到了很好的注意,来拆穿这七个窃贼中的骗子。

回到大厅以后,老爷看了看身子如同筛糠般颤抖,冷汗直流,等待着老爷话的七个齐刷刷站着的窃贼,然后眯起双眼叹息了一声:“也罢!看来这三百两银子是找不到了!你们回去吧!”窃贼们一个个如获大赦,纷纷捣蒜般磕头退出偏厅。老爷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不一会儿,便有两个衙役押了四个汉子过来,老爷看了看,四个人中有刚刚放走的七个窃贼中的三个,还有一个叫王麻子的地痞,满脸麻子,贼头鼠脑,一双硕鼠般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地瘦弱男子。老爷知道,只要这四个窃贼中真知道那曾经入室扒窃死者的人在,那么就一定可以抓住他,老爷得意地笑笑,鱼儿上钩了,好戏上台了!

这是赵方的主意,让老爷在放走窃贼的同时说死者曾经被扒窃过三百两银子,这全是赵方捏造出来的,根本没有那三百两银子,但是在窃贼心中就不那么想了,窃贼这个职业就像武林的帮派一样,那个人曾经扒窃过那几家,相熟的几个人都知道。这些暗通的窃贼以为真有三百两银子,一定会勒索那位曾经入室扒窃的窃贼。所以,只要派几个机灵的捕快跟着这七名窃贼,不出一个时辰便可以看出真相!

这一次,老爷什么话都没说,铁青着脸,猛喝一声:“打!”便将朱批令牌抛下!几个窃贼本就是情知事情已经败露而心惊胆战,窸窸窣窣地颤抖着。猛地听到这一声喝,顿时两腿软到在地,苦苦哀求。老爷的脸变得就像布满乌云黑压压的天空,他额头上青筋暴涨,狠狠一拍惊堂木,“混账东西,胆敢欺骗本官,真是目无王法!”说着,身边的捕快便拿了刑具来拖堂下的四个窃贼,四个窃贼跪倒在地,一边哀嚎,一边相互推脱。老爷看见他们老实了,才换了一副依旧严肃但不愤懑的脸孔继续审讯。

事情很快就浮出水面,赵方他们要找的那个窃贼叫王麻子,王麻子至今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找到婆娘,他整天游手好闲,平时就在市集上扒窃混些钱过日子,他手上有两个子儿的时候总喜欢去赌坊碰碰运气,前两个月他在赌坊里输了很多钱,欠下一屁股高利贷。被债主毒打一顿的他,寻思着晚上去洗洗几户人家,来还债!他在那段时间洗劫了六户人家,后来这六户人家都有人死于非命,他只是一名无胆匪类,听说自己扒窃的户主一个月后都死于非命,他吓得好几天不敢出门,到现在晚上还不敢走夜路,更不要谈再去扒窃了。经过了那事以后,王麻子再也没扒窃过,日子倒也还相安无事。

赵方捋了捋胡须,寻思,“难怪我们宵禁时没有抓住这窃贼,原来他还来了个金盆洗手!不过,我看这王麻子绝不会是杀人如麻的凶犯,这凶犯还另有他人!”

果然,王麻子拼死喊冤,称自己从来没有杀人,老爷拍拍惊堂木,看来案子的线索似乎到了这一段又结束了,老爷回过头来,朝赵方望了望。赵方心领神会问王麻子,“你那六次在死者死前家中扒窃时有什么共同的习惯,或者说是带了什么共同的东西么?”王麻子全身哆嗦,他拢了拢脑后的辫子爬到赵方脚下,扯着赵方官府的下摆不停喊冤,赵方喝道:“我问你话呢?又没说你杀人!”王麻子愣了愣,抹掉满脸的泪水,“回禀老爷,小的每次盗窃无非就是带上必备的攮子,铁锤,布袋和簪子,没有什么特别的!”赵方脸上有失望的表情闪过,仅仅只是一闪便消失了!攮子是一种小巧精悍的短刀,可藏于袖口之中,地痞流氓多带有这种兵器。铁锤是用来暴力破锁的,布袋是用来装赃物的,簪子则是用来解锁的。这些东西都是盗贼盗窃时的常用道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爷吩咐捕快去王麻子家搜查可疑道具!然后将案犯王麻子收监待审。赵方注意到,王麻子不时会有一阵剧烈的咳嗽,看来王麻子身体不怎么好!赵方决定去大牢里再在王麻子身上找出一点证据。“咳——咳——”,牢房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赵方看见王麻子不时掩住嘴,大声咳嗽,咳得腰都佝偻了下去,好一阵子才直起身子。

“王麻子,你好像病得很严重,是么?”

王麻子吐了一口痰,答道:“前一阵子,我去镜里的死水湖游泳的时候被水呛伤了肺,回来以后就一直这样,只是时重时缓的,咳咳——”王麻子叹了口气,“没想到我大半生跟水打交道,最后却伤在水上。”说完又吐了一口痰。

赵方感觉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来什么,他看着王麻子佝偻消瘦的背影,脑海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不是人!”赵方感到一阵寒意,低头呐呐道:“他好像不是人!”赵方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但是当时他脑海中确确实实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他感觉王麻子身上散着一股怨气!

第二天赵方早早来到衙门,这几日他每日里都睡不安稳,一是因为迫在眉睫的案情,一是因为突然出现的穆青青。案情到了一半,所有线索似乎又断了,无法联系在一起,而那个和画中一摸一样的穆青青的突然出现,似乎总隐隐告诉赵方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生!

赵方直接去了大牢,他觉得王麻子是此案唯一的线索,在他身上一定还有什么证据可以找出真凶。来到大牢的时候,赵方大吃一惊。只见王麻子双眼突出坐在那张破陋的草床上,脸上满是恐怖的表情,双手紧紧抓了一大把枯黄的稻草!赵方差衙役打开牢门的时候,现王麻子早已死亡!赵方狠狠踹了草床一脚,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赵方低下头的时候,留意到王麻子生前吐了一地的痰是杏黄色的,这种颜色很不正常,很令人费解。王麻子说他的这些症状是因为在镜湖里的死水湖中游泳后产生的!直觉告诉死水湖里的水有问题!

死水湖是一个隐蔽的小湖,就在镜水湖心。这一小块湖湖如其名,是一个密闭的淡水湖!因为曾经有人坐船在死水湖中被溺死,所以很少有人回去死水湖!赵方慌忙跑去档案室里翻查卷宗。

卷宗上记载很清楚,万历三年,一艘画舫在航行在死水湖漆黑的湖面上。画舫快驶出死水湖的时候开始下沉,画舫上冒出熊熊燃烧的火焰。漆黑的湖面像一张魔鬼的巨口,吞噬了画舫。然后湖面再次平静下来!画舫上包括一名怀胎六月的孕妇一共十六人,全被湖水溺死!奇怪的时,画舫在沉没的时候,一直没有人出来呼救,或者是灭火!受难者尸未被打捞上岸!

赵方觉得是画舫里的十六名死者一直冤魂不散,所以报复了王麻子,王麻子自在死水湖中游泳后,身体一直病恹恹的,有咳嗽,吐痰的习惯。难道是,他在六个被凶杀的受害者家里盗窃时吐过痰后将怨气间接传染给了六个受害者!

赵方决定和衙役一起将陈尸死水湖数十年的十六具受难尸打捞上来。这需要得到老爷的赞同与支持,刚开始老爷是怎么也不肯相信。老爷看着身边一直为自己器重的仵作,竟然满嘴鬼怪作祟之说,不禁气愤难当。赵方决定带着老爷去看看王麻子在牢狱中留下的痰液,老爷一辈子从来没看过杏黄色的痰液,赵方给老爷解释医药学中痰液断病之说。一般痰液显淡黄色为肺部化脓性感染。痰液显黄绿色为黄疸、肺癌、支气管扩张、肺脓疡,支气管炎、干酪性肺炎。痰液显铁锈色为肺梗塞。痰液显朱黑色为肺吸虫病。痰液显棕色为心脏病引起肺慢性被动性淤血。痰液显灰色或黑色:肺尘埃沉着症炭末、煤末、铁末、石粉、石棉粉等。而痰中带血丝、血块或血痰混合,是鲜红色或淡红色:肺结核、支气管扩张、肺癌、肺吸虫病、肺鼠疫、肺炎、肺梗塞、肺脓肿、呼吸道外伤和溃疡、急性肺水肿粉红色泡沫状、出血性疾病等。

历经千年的医药学中,没有痰液是显杏黄色的,这点是很值得令人怀疑的!老爷说不过赵方,决定抱着试试的态度去死水湖一探究竟!

看见水了,终于看见水了。芦苇“墙”到了尽头,终于死水湖“露面”了。死水湖的湖水是杏黄色的,许多湖的水是淡蓝色的,而这里的湖水却是那种很奇异的杏黄色,清亮亮的。微风轻拂,湖面皱起一丝丝波纹,从这边一直滚到那边去了。阳光沐浴着湖水,湖水时而闪着金光,像是有满塘的金鲤鱼在翻跃。湖面上不见一只船,湖的彼岸长着一色柔和的绿柳。柳有些懒,慢慢地晃两下枝条,就再也懒得动了。

赵方看着满湖的杏黄色,心中暗暗窃喜,看来自己的推断完全是有理可行。他看了看身边的老渔户钱三爷,钱三爷浑浊的眸子里有着一种忧伤,当年沉船时,他还是一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现在已经是白苍苍。钱三爷呐呐说道:“那支画舫的老板是我的老东家,我以前一直在那支画舫上做零工!当时那支画舫沉得的确很古怪,我当时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就在要开船的时候,隔壁家的小黑让我马上回家,说是我老婆要生了。当时我老婆才怀孕八个月,我担心我老婆孩子,所以我连忙下船。没想到因此而躲过一劫。后来我才知道,我老婆因为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那艘画舫出事了。担心我出会出事,就叫隔壁的小黑把我骗回来。没想到第二天真出事了!”

赵方脱下身上的棉袄,冷的直哆嗦。“那您老婆呢?”

“画舫出事后第三个月就难产死了,孩子也没救活!哎,可怜!”钱三爷声音有些梗咽!

赵方不再说话开始热身了,他知道自己不小心揭了钱三爷伤疤。

已经是寒秋了,萧瑟的秋意里夹满了寒冷!死水湖的水冰冷刺骨,赵方和几个衙役,渔夫热身后,跳进了湖中。打捞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大概一盏茶功夫,第一具尸体被打捞上来。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尸体保存地出奇的好,由于湖水多年的浸泡,尸体略有涨大外,尸体没有任何损伤。紧接着,一具具尸体都被打捞上岸,有的尸体身上的肉已经被鱼虾吃了大半,有的已经腐烂,散着阵阵恶臭。

大半天时间,十六具尸体全都被打捞了上来,恶臭熏得人呼吸不了!赵方哆哆嗦嗦的穿好棉袄,点了水烟斗,吧嗒吧嗒抽起水烟来!突然赵方目光落在那具保存完好的女尸上,女尸因为多年浸泡在水里,尸体已经肿胀。但是档案上记载她上船的时候,已经身怀有孕。可是为什么我们看不见她腹部隆起?难道说,她在画舫上就已经生了下来?那么湖底还有一具尸体,是那个不幸夭折的婴儿的尸体!

赵方额头上的冷汗密密麻麻淌了下来,他磕了磕水烟斗上的烟灰,一屁股站起来,拉了几个衙役准备再下去一趟。老王头嘟嚷了几句,跟着跳下水去。

这次潜入水中,赵方立刻赶到一股跟上次截然不同的怨气,这股怨气更加强烈。赵方觉得自己很奇怪自己上次竟然没有现这股怨气的存在。赵方顺着怨气的来源,在湖底找到了一具婴儿尸体。那婴儿左胸被一节湖底的杂物贯穿而过,双目圆睁,眼中射出怨恨的目光。赵方游过去,将婴儿抱起。不料那婴儿的手却突然伸出,死死掐住赵方的脖子。那婴儿手上力气出奇的大,赵方被掐得在水里拼命挣扎,赵方怎么也摆脱不了婴儿紧紧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渐渐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婴儿比湖水还冰凉的手上传递过来一股满是怨恨的记忆。

那婴孩刚生下来,奇怪的是,他没有像其他婴孩一样大声啼哭,而是紧紧盯着为他接生的稳婆。那稳婆大概是曾经害过人,以为是报应而吓得脸色剧变,全身抖。稳婆大叫道:“不要,不要再盯着我,你的死和我无关!”说着,那稳婆几乎疯狂的将孩子抱起浸泡在桌上盛满水的盆里,“我让你看,我让你看!”稳婆一边咒骂着,一边抱起婴孩冲出房间,将婴孩丢进冰冷刺骨的湖中。

赵方是在迷迷糊糊中被衙役拖上岸的,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空气是那么新鲜,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婴孩尸身就在赵方身边,赵方见那婴孩双目圆睁,仇恨地看着这个世界。赵方想起刚才感受到的记忆,明白了婴孩为什么会有如此残忍的报复。

赵方替婴孩咏诵了大悲咒,婴孩的眼睛慢慢合上了,一滴眼泪从婴孩眼角滑落下来。或许他已经领悟到了一种善良。他终于解脱了!赵方做完这一切,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衙役们将所有尸安葬好后,长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