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逃婚把欧阳府上下一干人等吓得不轻,加上苏醒后性情大变,较之从前的懦弱优柔寡断,喜儿都说她变得开朗又勇敢果决,却也说这样的转变教凉氏很是担心,是以每次过来看她时总是一脸忧思。喜儿说的这些,欧阳芸自然都明白,但她却是什么都不能说,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只见闻太傅起了头,大臣们纷纷过来轮流敬酒,也不知轮了几巡,酒愈喝,话题也聊得愈广愈百无禁忌,就突然听见有人说道:“凤王爷也到而立之年,实该讨个媳妇儿成家立业了。若不嫌弃,微臣明日派人送上小女画像,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凤无极皱眉“何以你认为我是刺客?你有见过像我这么光明磊落的刺客吗?”开口刺客,闭口刺客,他可不记得他有这么介绍过自己。

“无妨,你直言便是。”

“奴婢是蔺王爷身旁的侍婢。”

自逃婚被捉回后,她就被限制了自由,镇日关在深院大宅里无所事事,虽然凉氏偶尔会过来陪她说说话,然而每次总带着女红来,她硬着头皮学了几回后,实在觉得枯燥乏味,又不好明着推拒,这便对凉氏说下个月欧阳贤寿宴她想献上一曲作为寿礼,随后便开始卯起来练琴。

“刚才你对本爷无礼的事便算了,下不为例。一会儿你出去大喊有刺客,成功替我引开门前的皇族侍卫后,这才算是真正帮了我。”语气甚是理所当然,好像他说的是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在欧阳芸听来,这可是会害她丢小命的危险任务啊。

欧阳贤却恍若未闻,径自走到装睡的欧阳芸面前,叹道:“女儿啊,这回要委屈你了。”

“…”左右使者两人皆不语,一脸心虚状。

“小姐是要去练琴吗?”喜儿摸不着头绪地跟在后头。

一径往听云阁方向小径走去的欧阳芸,在两条岔路中间停下脚步,转头一脸笑意吟吟“喜儿,我们出去转转如何?”

这项提议可把喜儿吓惨了,喜儿连忙摇头。“不成啊小姐,因为上次的事,小姐还给禁足中呢。”

“都几个月前的事了,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根本就打定主意非出门不可的欧阳芸自动跳过禁足一事,说道:“放心吧,我们从后门出去,日落以前回来,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要是夫人突然去找小姐说话怎么办?”丝毫不知自己正被牵着鼻子走的喜儿接着问。

“我娘今天已经来过两趟了,刚刚聊天时我故意打盹儿,晚膳以前估计是不会再过来了。”换句话说,她有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故意打盹儿?所以小姐您根本就事先预谋好了对不对?”喜儿总算会意过来。

“是啊,我事先计画好了,谁让你们一个个把我看得那么严实,若不耍点小心机,能出得了门吗我!一句话,你到底跟是不跟?”欧阳芸毫无悔意地招了。

“跟!当然跟!喜儿是小姐的贴身侍婢,自然得寸步不离跟着小姐,万一要遇上什么事,喜儿还可以保护小姐呢。”与其待在府里眼吧吧算着她什么时候回来,喜儿宁愿跟着一起去。

“你们怎么把出门这件事想得这么严重?不就是出去外面转转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敝么?”

“小姐您就有所不知了,一般大户人家的闺女们通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时这出门都是前两天就事先安排好的。”喜儿的字典里不存在临时起意这四个字。

“该不会我以前也是这样?”欧阳芸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

“是啊,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喜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难道,我就从来没抱怨过?”那只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突然之间变得有些颤抖。

“小姐一直是规规矩矩的,不曾有过半句怨言。”以前是这样,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我的天哪!”她仰头长叹,已经不敢再问从前的欧阳芸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了。

为符合大众心目中大家闺秀的形象,她已经很努力在压抑本性了,然而喜儿的一句“规规矩矩”却有如当头棒喝,令她清楚明白自己不是离真正的欧阳芸还有一段距离,而是,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种样子的欧阳芸——那个温温顺顺、逆来顺受的名门闺秀…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念头,难道蔺初阳当初便是看上欧阳芸这点?一想到这里,隐隐有股罪恶感在她心里蔓延。

“小姐,您先让喜儿准备一些出门要用的东西…”

“不用那么麻烦,只需带把伞遮阳便可。”

“可是小姐…”总该带点银两出门吧?

“你再唠叨下去,我便不让你跟了。”耐性快被磨光的欧阳芸下最后通牒。

“小姐,您等等喜儿,喜儿去去就来!”非常坚持不能什么都不带的喜儿迅速回房拿了手帕、钱袋,再快速追了上去。

京城热闹繁华,沿街尽是小贩叫卖的声音,各行各业的商贩逐一挨个排成满整条街,各式各样的物品教人看得眼花撩乱,喜儿整日跟在欧阳芸身边伺候,也跟个井底之蛙没两样,主仆二人像是没见过世面似地见着什么都觉新奇,上一摊还意犹未尽,便又接着逛过下一摊,沿路嘴馋吃了不少也买了不少。也不知逛了多久,瞧见前面有个摊位生意特别好,挨不住好奇的主仆二人也凑上前看热闹。

一群人站在算命摊子前围观,为人算命的是一名年约六旬的白发老人,桌案上简单摆着笔墨纸砚和一只铁板算盘,不一会儿就有人坐下来说要算命,简单写下姓名生辰八字便递给算命的老人,现场一片寂然,只剩下铁板算盘拨得答答作响的声音;当最后一颗铁珠向上敲定后,表示尘埃落定结果出炉,那人听完之后,也没说准或不准,便只是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离去。如此来来去去数回,只见那些坐在上头被算命的人一个个起身离去时的表情或开心或忧虑或惊异,教人看得啧啧称奇。

“喜儿,我们也去算上一算。”其实她并不是存着什么砸人招牌的顽劣心态,就是有些好奇这名算命仙是如何批算她欧阳芸的命格罢了。

“小姐,江湖术士的话怎么能信,太阳快下山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回去晚了被发现就糟了。”喜儿苦口婆心地劝阻。

欧阳芸想做的事,喜儿哪里拦得住,她话还没说完,欧阳芸就已经穿过人墙来到算命桌前,劈头就问:

“老人家如何与人算命?”

白发老人抬头看欧阳芸一眼,将纸笔递到她面前,道:“有劳姑娘写下姓名和生辰八字。”

“老人家请过目。”她将写有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纸递了过去。

白发老人接过后看了一眼,不发一语,埋头专心拨起算珠,却仿佛没算过这么棘手的命格似地,一只铁算盘一再地划齐重拨,一次又一次,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抬头,仿佛生平从未踢过铁板的老人用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欧阳芸。

“怪哉,怪哉。”白发老人百思不解地摇着头。

“有何怪?”

“容老夫冒昧问一句,姑娘可有给错生辰?”

欧阳芸微楞一下,拉着喜儿问道:“喜儿,我有写错吗?”

喜儿摇摇头表示没有,弯腰附在欧阳芸耳边小声说道:“小姐,这老头子八成是神棍,算不出来便推说小姐生辰给错。”

“老人家,小女子这生辰并无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