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阳认识连叶也有几年了,但这却是他第一次看到会生气的连叶。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愣住,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连叶的毫不客气让他感到尴尬,但这么多年内心深处的挣扎与坚持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连叶离开:”对不起,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对吗?我、我一直都想着跟你道歉的……连叶,你相信我好吗?我、我真的——”

他不曾为自己的年纪与身体自卑过,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希望能够在最美好的年纪,在他最优秀最耀眼,也最年轻的时候遇到这个女人,给她自己的一切,尽可能把所有做到最好。

蒋先生就起身走了,临走前还对连叶说:“我什么都没看到。”非礼勿视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虽然在西方长大接受的也是西方教育,但蒋先生一直很喜欢东方文化。

“甜甜……”连叶重复了一遍,脸红的要命。

“是啊,我也觉得她很可爱。”蒋夫人摊手。“偶尔她犯了错,只要卖个萌我就生不了气了,你说气不气人。”

团团没听懂什么意思,但大致上明白伯伯是说自己不用走了——至少是目前不用走了,所以也破涕为笑起来,难得过去亲了傅修远一下,说:“谢谢伯伯。”

过了几秒,没得到回应的傅先生抬起头去看连叶,才发现她小脸呈现一种悲哀的菜色,再往她那块拼图看,可怜巴巴的就摁了几块,手上还拿着一块不知道往哪儿落,傅修远差点笑出来,幸好他绷住了。

“啊……你怎么尽说些大实话?”连叶好不高兴哦,她就是不想摸泥土怎么啦?虽然有些是无土栽培,但她确实就是不喜欢嘛。“你继续做你的嘛,我在这里看就好。”

连叶吧唧亲了他一口,他就笑呵呵地起身,还回吻了连叶一下。两人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到前院,团团正一个人坐在餐桌前鼓着腮帮子不开心。

傅修远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鉴于他之前做了那种事,实在是很难光风霁月的跟连叶解释,现在地上要是有个洞,他都恨不得钻进去。

连叶说我自己拿,他就走远了。

团团吸了吸鼻子:“那好吧,那、那就这样吧……”他很担心地说。“以后老师每天都跟伯伯在一起,可不能喜欢伯伯比喜欢我多。”

“结婚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干家务什么的真是太折磨人了。”

“怎么会没事呢?小孩子不能喝生水的呀。”

其实傅先生是过晚不食的人,和连叶在一起后才有了吃宵夜的习惯,每次都是象征性地陪她吃一点,可是看连叶的表情,感觉这些食物都变得很好吃很好吃的样子,要是连叶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傅先生就吃得更来劲儿了。

但却是个骗子。

连叶也明白这个道理,“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想再听到和他们有关的消息了,想来以后见面的次数也不会多。”

傅修远从卧室出来,顺手把门带上了,连叶问他:“团团呢?”

连叶瞪了他一眼:“孩子怎么了?就因为是孩子才要好好教育,我小的时候奶奶就说小时偷针到大偷金!坏习惯不改过来是要跟一辈子的,自己家孩子自己不上心,看他偷抢是不是还觉得孩子虎,有本事?你这种思想很危险你知道吗?大人不负责任,小孩子才会没素质!”

“是。”

“曾祖母好!”小朋友很有礼貌地鞠躬,然后笑弯一双大眼,“我叫团团,是老师最爱的人。”

可连叶却不这么觉得,傅修远就问她说:“g城和a城不一样,没有必要绷的那么紧,再说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坐公交车,团团还没坐过呢。”

“看起来,你还算是挺孝顺的。”傅修远说。“看在你们母子情深的份上,你犯的错,自然要你母亲来帮你还,连叶是你的异母姐姐,凭什么为你的错牺牲呢?”

连叶笑了,虽然又疼了,“我很开心啊。”

连叶对这对母子有印象,弟弟比她小了八岁,阿姨不是很喜欢她,以前见着她就怕她住到他们家去,所以连叶基本上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她问了一声,意思到了也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何必搞得那么明显呢?

她又对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笑了一下,正好公交车来了,就手忙脚乱地找出硬币,傅修远看她过马路一颗心差点吊到嗓子眼儿,她左右看都不看一眼的!

傅修远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只是换洗衣服跟日常护肤品,钱包你自己放好,现金身份证什么的都在里面呢。”

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在她面前的傅修远,和其他人所见到的是不一样的。

傅修远笑而不语,揽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时间差不多了,卢伯也该上菜了。”

很快上了三份雪梨龙眼盅,顾名思义,就是以上好的雪梨龙眼为材料做的一道甜品,傅修远之前交代过连叶的身体状况,因此卢伯才做了这么一道。雪梨养阴清热,生津润燥,而龙眼补血补益,都对连叶的身体有好处。

在一个十字路口,司机右转了,之后又转了几个弯儿连叶记不大清楚了,不过车子拐进了一条小道,这条小道两边种满了鲜花,此时正灿烂盛开,姹紫嫣红好不美丽,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动人的花香。放远了看是一片农场,有不少工人正在工作,前方则是一处古色古香的房子,招牌上写着三个大字:天然居。

她真的不希望任何人来“关心”她的生活,可是很多时候,别人被委婉拒绝后不会收敛,只会觉得她不识抬举或是矫情。但她怎么就矫情了呢?所有的话都说得明明白白,那种令人厌恶的揣测……连叶抿着嘴,突然看到包里的手机,鬼使神差摁了一下,发现竟然有条未读信息。

她之所以那么少的进食那么大的工作量都瘦不下来,体质其实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她的心态。这么些年她一直很焦虑,精神方面总是紧绷的,再加上某些不欲人知的原因,很多事情闷在心里不能说,吃的也不健康,能瘦下来才是奇怪。

傅修远抱紧她,没有出声安慰,任由她哭个痛快。他的心脏随着连叶抽泣的声音一点点被拉紧,像是有锋利的刀片在切割那样的疼。真遗憾,真的真的很遗憾,如果能早一点遇见,如果在她受伤前出现,如果能早一点存在于她的生命里,她就少掉一滴泪,她就多笑一次。

也是书房,但比外头那个小了很多,四面都是嵌在墙里的书柜,两张书桌,一张摆着电脑,一张摆着笔墨纸砚。

这么名贵的荷花,寻常人家得了一株都得细心养着,唯独傅先生,将做给她吃这样的话说得十分随意。

恰好团团来敲门,说是要吃晚饭了,蹦蹦跳的在门口等连叶开门,结果门一开看到的不是心爱的老师而是傅伯伯,小脸刷的一下就变了:“我爸爸说,真正的绅士从来不会进入淑女的房间!”

团团可不好骗,“伯伯骗人!我今年十八岁!”

她窘迫不已,面对这么多问题,她根本无从答起也不知道要怎么答,好在上课铃及时的响了,连叶像是获救一样,松了口气,说了声我有课,拿起备课和书,跟后头有人追似的跑了。

“中午我来接你。”

他说话慢吞吞的,一字一句,坚定又平静,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对连叶这么温柔过,也从没有一个人把心都剖出来给她看,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要喜欢她一辈子。

她下意识看向侧卧的门,傅修远像是想起什么般恍然大悟道:“俗话说得好,床头打架床尾和,虽然很多时候傅家男人会被妻子赶出主卧,但是为了和好,次卧的门是没有锁的。”

连叶被松开的时候还晕陶陶的,傅修远顺势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等连叶回神立刻被吓了一跳!她这么重!他等腿——可傅修远却捏了把她腰间的软肉:“乖。”

“不过你放心,我还是很有君子风范的。”傅先生一本正经地给她保证。“绝不会半夜偷袭你。”

连叶被牵着走:“你的脚……”

就算从没做过坏事,世界也不曾善待自己呀。

傅修远保持绅士且得体的笑容:“没关系,我都让人为你准备好了。”

“你最好看了。”傅修远认真地表白。“哪里都好看。而且你不是胖,是圆润。”

“你喜欢我什么呀?”连叶都急了。“我有什么好的?我又胖又穷,性格阴暗内向,我连当你的佣人都不够格,哪能做你的女朋友?我根本配不上你……”

而连叶虽然在工作,思绪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在这之前她跟傅修远只能说是很普通的朋友——或者说连朋友都算不上。如果不是因为团团,连叶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傅修远这样的人。

说着便朝车子走去,但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边,很明显是不想让连叶跟林正阳多说话,他也是有嫉妒心的。在连叶的讲述中,林正阳是个很好的人,傅先生表示完全不想让这个所谓的”很好的人”再一次出现在连叶面前。

看到他站在车子边上等,连叶打算速战速决:”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也不用留什么联系方式,这些都没必要。”

”连叶——”

”我现在过得很好,并不是很想想起过去你骗我那回事,说到底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喜欢过你,只是因为害怕一个人,也算是各取所需,所以我们谁都不要说欠谁的了。”

她的语气和声音都非常坚定,坚定的让林正阳不知道要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