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种后,我冷静地说:“周楚暮。”

“谢谢你。”我缓和我的语气,“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高兴的事。那就是——我终于又见到了他。

但我是不拒绝恋爱的,恋爱让我神采飞扬,让我感觉生之意义。我觉得每个女孩都应该要恋爱,如果不能爱上某个人,哪怕只是悄悄的,那她简直就没能拥有青春期。就连田田丁这样情商差不多等于零的女孩来说,也应该不除外。

他拦住我说:"给你五千块,买电脑够吗?"

"忘了就算了。"他笑完后说,"反正我也没指着你回报我什么。喏,这个给你,以后长点出息,就算对得住我了。"

我乐天知命神经大条笑声洪亮的妈妈,在哭。

"老师,等一下。"

我本为是想扔掉的,可是要扔在哪里才能保证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被现?又转念一想,谁晓得林枳还需不需要再用一次呢?当我回想起在药店屈辱的那一幕,终于没有扔掉那两根严密包装的小纸条,而是,把它们塞进了我一个学期也难得收拾一次的衣箱里。

罗梅梅无奈地看着我。

他从第九名飞快地滑到第三十九名。想不当第一都不行。

他微笑,有点莫测高深地看着我:“田丁丁,其实,你不是一个会撒谎的女生。”

真,真的吗?他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紧张地眨了眨眼睛,告诉自己要稳住。他却迅地退后一步:“丁丁同学,千万不要误会,我赞扬你的美丽,完全是情不自禁,我没有任何追求你的意思!”

林枳不再说话。我拉着她:“快点走,没事的。”她却甩开我的手。她的身体开始有点抖,然后抖得越来越厉害,我问她:“你怎么了?”她却忽然蹲下来,蹲在地上,一言不,把脸埋在膝盖里。

两天后她送给我一小管橙色的dior唇彩,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抹了一点,轻声但是鼓舞地说:“很漂亮,丁丁!去追求你的老男人吧,祝你成功!”

更要命的是,我没有爱上rain没有爱上郭小四没有爱上吴建飞没有爱上飞轮海没有爱上183club,我爱上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相貌普通喜欢穿一件白色运动背心在操场上打篮球的老男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们的语文老师林庚。

她拼命护紧我,咬牙切齿的对于根海喊:“于根海!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也不要动我的女儿!”

于根海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即使那一棒棒都打在我妈的身上。妈妈全身颤抖,把我抱紧在怀里,哼也不哼一声。

我闻到她身上的檀香味,这才明白,原来她一直都是有感情的。她以为她可以把母爱和仇恨托付给佛像和经书,但是她试了大半辈子都不行。我终于流下了眼泪。我不知道我在为谁而哭,是为这个苦命的妈妈,还是为这个落魄的女儿。

只有他。他居然狞笑着说:“打你们两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小人!不打不成体统,家要被你们败光了!!!”

总之,那天是她救了我。

我对于根海没有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再多做描述已经毫无意义。他揍完我们就像完成了一项牵挂心头已久的任务,那时几乎是凌晨了,他还是开门开车外出了。

他一定会跟他的小情人在一起,去过幸福的小日子。

他的生活,注定和我们这对苦命的母子无关。

我恨他,要不是他,妈妈会嫁给周天义,楚暮会是我的哥哥,我们拥有的,就不会是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明天。

妈妈已经从地上挣扎起来。她一直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车从车库一直开向小区门口。然后,她哭了。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

眼泪代表她的情感,反而让我安心。

我在家中翻箱倒柜,找到了擦伤药。她在沙上坐下。我俯身替她擦腿上的伤时,她继续掩面而泣。“别哭了。”我一边擦一边说,“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也不要信什么佛了,不过其实你也根本没信过,你怎么可能做到脱?”

她仍旧哭,不说话,像是根本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她把腿缩回来,不让我继续擦药。

我心头一紧,这个时刻,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凄凉。我还是把手了伸向她腿上的伤口,慢慢的,但是坚定的把她的腿拉过来,继续擦药。

“妈,我欠你的,我以后加倍还给你。”

“枳儿,”她哑着嗓子唤我小名:“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我点着头,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对她说:“妈妈,我成绩好,我会去申请提前一年高考,我一定会带你走,相信我。”

她忽然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我抬头看她,她说:“我们去哪里?”

“一定有办法的。”我说,“我去办点事。你在家等我,好吗?”她不点头,也不摇头。但我依然感觉亲切,她又回来了,她是我的母亲,和我相依为命。我们不能分开。

我放开她的手,转身走了出去。我的伤口还有些疼痛,就让它疼痛吧,如果身体不疼痛我反而会更难受。出门之前,我在衣帽架上取了一条她的围巾,深红色的羊绒料子,非常暖和。我把它紧紧的缠在脖子里,缠到脸上来,只露出两只灼灼疼痛的眼睛。我跨出房门,便没有回头,脚步越来越快。时间已经不能再等待我,我必须找到楚暮,把钱塞在他手里才行。只有快些这样做,我的不堪感受才能稍微降低一些,我为此而付出的一切代价才算值得。

很多年了,我好像一直都没有叫过她妈妈,妈妈妈妈,我终于可以再次这样呼唤。我低下头微笑了。

这天奇冷,满大街都飘荡着洁白的雾气,我走出小区时,脚步就僵硬了,好不容易才拦到一辆只依稀辨别得出车灯的出租,我舍不得打车,就是样走。我要尽可能地帮助楚暮,陪他度过难关。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在楚暮家旁边不远处的中信银行取了钱,用长的羊绒围巾把这些多的我数不过来的一百圆纸币紧紧的包好,捂在我的大号白色大衣里,按在胸口,像按着一块肿瘤。

如果这时路上会出现歹徒,夺了我的钱,我会死也不顾的跟他们拼命,哪怕明天新闻上会播报这样一条消息:17岁的天中优等生,身携过万人民币,横尸街头。她的腹中,孕有一个足月的婴儿。

也在所不惜。

我很快来到了周楚暮家的门口,一路安全,没有强盗,除了我的胸口硬生生的疼之外,一切都算好。我揉了揉我冻得通红的狼狈的鼻子,可却流出了落魄的鼻涕。我只能一边擦鼻涕,一边敲他家的门。我没有去敲窗户,而是选择门,是因为我想在他开门的那个瞬间就拥抱他。

至此,只有他才能温暖我。

许久,他开了门。

他叼着一根烟,眯缝着眼睛看着我。他没有受伤,简直毫无损,甚至可以用容光焕来形容。因为他换了一个非常短的新型,穿了一身还算体面的睡衣,简直不像他。我的前脚刚刚迈进去半步,他就把门合上了一半,他用含糊不清的嗓音问:“你来干什么?”

“让我进来。”我喃喃的说,因为冷,我脚底不稳,差点摔倒。他把门缩成一道缝,抵死要拦我在门外。

“妹妹。你以后,不用来找我了。”他用最后的一点耐心对我平静的说。

“为什么……”我的大脑似乎也被冻僵了,愚蠢的问题脱口而出。

“因为,我换女朋友了。明天,我就要搬家。”

“去哪里?”我无力地问。

“去她家。”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对不起,林林。我也很想等到你很有钱的那一天,可惜,我实在等不起。”

说完这句,他就“嘭”的关上了门。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他真的忘了吗,两情相悦,天长地久。

还是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懂过?

我不想放弃,拼命擂门,一直擂到整个手掌都变成了通红,手心剧痛,擂到被我狠狠捂在胸前的巨款掉落在的地上,一张张粉红色纸币散落得到处都是。

我把自己的手指放在嘴巴里,我含着自己冰棍般地手指,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它们不再僵硬,能够活动。然后,我捻起一张张得纸币,从门缝里一张张地,把它们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