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货车司机显然也在走神,眼看着两辆车就要迎头撞上,却丝毫没有刹车减的意思。

江婉琴率先端起酒杯来,“为今天那件事总算尘埃落定干杯。”

甘如饴从来都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得软弱,尤其不愿意在江婉琴这个女人和她的“帮凶”面前!但是,此时此刻,痛苦的心情、激动的情绪已经由不得她掩饰。

“你对爸爸做了些什么?!”甘如饴快步走过去,逼视着江婉琴。

在李香香的鼓动荼毒下,她也看过几本被誉为经典的爱情小说。有的男女主角尽管相爱至深,却也难免饱受世俗阻挠,分离之苦;甚至天意弄人,到最后还是天各一方,不能够跟深爱的人长相厮守。而反观自己,就算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得到他的爱,但是他至少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永远那么温柔、体贴、忠诚地为她一个付出,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比起那些情深缘薄的爱侣来说,这难道不也是某种幸运、某种慰藉吗?

“如饴小姐,您怎么样了?”

“我也是……如果有酒味被他们闻到,那就不得了了。我们还是想个别的地方吧。”显然,有同样顾虑的也不止李香香一个。

甘如饴一边说,一边挥杆,潇洒地击出了一个球。小白球应声从杆头飞出,在微云疏淡的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最后没入绿茵之中。

“我不冷。”

“雪臣,我想听听你的事,在你认识我之前的事,或者跟你关系密切的人……”

汤狼雪臣的目光不轻不重地掠过两人的脸庞,随即恭顺地下垂,温润的眸光,堪比平静的湖水,“好的,如饴小姐。”

“谁?”正专注于一件法式小点心的甘如饴转过身去,不经意被莫争张臂轻搂住了肩膀。而她刚想离他远点,却因为看见了他所谓的“他们”而不敢让自己抗拒的动作太过明显——离他们不远处的博古架下,他们二人的父亲正面露欣喜地交谈着,目光不时看向他们这边。

甘如饴老早就知道,这些只是家长为了让孩子点缀成年人的社交活动而编造出的自欺欺人的话而已,他们其实并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感到无聊或者能不能交到朋友,只要能够迎合他们的社交需求就好了。事实上,在那种场合,永远不可能结交到真正的朋友。

阳光从背后冲蚀着他薄薄的校服衬衣,勾勒出他身上健美修长的线条,也将他像刀刻的一般的面部曲线,勾勒得更加棱角分明。他清爽的碎被阳光染成金色,珊瑚红的嘴唇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弧线完美的眼睛里一双明亮的眼眸仿佛藏了一片倒影着蓝天白云的海面。

尖锐的刹车声和沉闷的撞击声紧随而来,但是她却竟然感觉不到疼痛。她睁开双眼,惊讶地现汤狼雪臣正用自己的身躯将她完好无损地保护在怀里。而他身上的白衬衣却已经被鲜血染红……

后来,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才从爸爸的口中得知,汤狼雪臣并不是人类,而是半人半犬的犬戎族后裔。

“哥哥,你等了这么久了她会不会今天没来呀?”……

男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猛一抬头看了眼车顶,然后动作极其敏捷地翻身攀上车顶。原来这款跑车的设计是有天窗的,那男子爬上车顶后,顺利将天窗打开,探身进去将驾驶座上的一个女孩从车厢里拉了出来。

他抱着那个昏迷的女孩跃下地面,跑开没几米,一团橘红色的火焰霎时间从车身蹿出,瞬间急遽膨胀至将整个车身吞噬,卷着浓烟和车内零散焦黑的碎片,冲向天空和四面八方。可想而知,要是这个时候车里还困着人的话,一定会被活活烧死。

救人的男子迅扑倒在地面上,用身体护着怀中的女孩,直到车子不再爆炸,他才起身,将女孩抱起,在熊熊火光中快步走出了镜头。

视频结束,所有人都禁不住为那一幕的惊险和那个男子救人时候的勇敢、机智、奋不顾身而讨论着,感叹着。

今天刚刚能下床的甘如饴也在他们当中。她赶在跟其他人有眼神交流之前,一言不地走开,躺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刚才那段视频尽管清晰度不高,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红色跑车,就是她那天晚上酗酒后开的保时捷911,而生这场惨烈的车祸后幸运地被救出的女主角,正是她本人。

毫无疑问,那个在千钧一之际,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随时都要爆炸的车厢里救出来,并且及时送她来医院的,一定就是这里的医生护士所认为的她的“哥哥”。

她忍不住用健康的那只手从床头摸出手机,链接上无线网络,在搜索框里输入关键字,毫不费力地找到这条现在已经爬上网络热播视频排行榜的片段。

她将视频定格在某个瞬间,仔细地看着那位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视频里,他的容颜并不清晰,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个脸部棱角分明、鼻梁英挺的英俊男子。

不过,那高大颀长的身姿,那危急慌乱中仍不失优雅和敏捷的动作,还有那从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的对她的保护……她总觉得是那么似曾相识,甚至透着亲切和温暖,仿佛他的名字就在嘴边——不,那种熟悉的程度甚至是不需要称呼名字的。

她费尽了心思去回忆自己身边出现过的人来匹配这面前的影像,直到一股辛辣和苦涩莫名其妙地涌进了她的胸口,让她感到无比的窒闷,脑袋也有点胀疼。

“小姑娘,你应该多休息,别看手机了。”药的年轻护士推着车来到甘如饴的床前。

脑子里正有点混乱的甘如饴将手机举起在护士的面前,“姐姐,这个人是送我来医院的那个人吗?”

那护士看了一眼屏幕,神情有点意外,“啊,这段视频你也看到啦?就是他啊……他、不是你哥哥吗?”

甘如饴抬起的手慢慢垂落在被子上。她看着天花板苍白的颜色,嘴唇蠕动,仿佛呐呐自语。

“我……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