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与惜春性子一个温柔、一个木讷,却是不敢搭理,总归是有教养的姑娘,不好连这门还未出呢,便要议论别人好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林黛玉那车马进得大观园内园,便有相熟的婆子婢女来逢迎,双灯方扶了她下车马,那厢便来了一个恍若神仙妃子的妙人儿将她拥入怀中,好一阵“妹妹玉儿”地叫,十分亲稔模样。

王夫人因是女眷,本就行在后头,此刻双目瞠大,两股颤颤,若非金钏儿彩霞二个一直搀扶着她,此时竟是气力不支一时要仰头栽倒下去。她如今放利子钱越没个章程,只以盈利为目的,公中账上亏空颇大,她自个儿私库里头却充盈倍余不止。合该早先她也未必有这样的胆子,只是这省亲别墅耗资巨大,虽有老祖宗与薛姨妈帮衬却也尚有不足,周瑞家的的多挑拨几句,这王夫人竟是彻底头尾不顾放贷下去。

却说贾母这寿宴,乃是摆在了大观园。

贾环到了水泾处,拜帖也不曾呈,那彭索骥两手一开一合,好不贵重的东安郡王府,说闯便也闯了。小子护院抄棍杀来,竟是被闻讯而至的水泾一一撵将出去,活脱脱一场闹天宫般的戏折子。

蒋玉菡又怒起来,却实在是惧怕那位,只得好声好气劝他去外院吃酒,另将手中刚得了的一个金馃子塞了过去,央求他将这事儿揭过去。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那唱词方出,台子上一粉衣高挑的身形儿乃回转过来,云裳霓练,碧萝缠卷,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两瓣欲语未欲红菱唇,竟仿佛直勾勾牵住三魂七魄,好不叫人动情落泪!

“哎呦,我的好姐姐,你且放过我些,他是个好人儿,哪里烦得我去记这许多”

那芸容又羞又愤,也未尝没有心思叫人一指头戳破的窘迫惊怒,杏目含泪瞥了瞥贾环,那少年却仍是面冷无情的凉薄样儿,直如冰雪雕砌一般,攥紧了手中帕子,不说眼前这对主仆,连远在贾府的王夫人也少不得怨恨几分,乃勉力扯了个哭似的笑脸,情知再投生一回也敌不过莲香那张利嘴,福了福身便恹恹地走了。

贾环顿了顿,终是放弃,怏怏道:“你就非逼着我说出来,除了你这儿,我能去哪儿?”

由此可见,这似乎只不过是某出版社兴起搞了份报纸,整版整面的真河蟹内容,搅得社会就人性伦理等等产生了激烈的思想碰撞,终于在要撞出火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时候,出版社跟春、药过期一样紧急叫停。盖因出版社有黑白两道的巨大能量,平头百姓们敢怒不敢言,默默地跪了,至于这份报纸,是自己收藏起来自撸还是拿去垫了桌角自然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了!

算命先生更是喜她谦逊宜情,口气神情竟一味地放柔了,瞧得一旁的慕葛啧啧称奇。

水溶错了错眼珠,收起笑纹:“怎么?那可是你岳家的高足,未来的皇嫂,有甚要说的不妨先说与我。”

赫连扣抬眸,眼底掠过一丝冷光,淡淡道:“谁告诉他环儿在宫里的?”

元春是极聪慧的,贾母只朝她使了个眼子便通晓了关窍,随意翻了翻那诗,却有一“杏帘在望”十分精妙,竟是胜过宝玉良多,心中暗道可惜,嘴上却随意道:“确实不错,抱琴,去分取了赏头给姐妹们,宝玉你跟着也随意去挑些,另派德子往林府走一遭,我倒与老祖宗说会儿子私房话。”

林黛玉倾壶为贾环斟了一杯酒,言笑晏晏,眉目不胜,如诗如画:“今儿是乞巧节,你竟不曾有相好的同约出去玩一遭?”

可当事二人心中却没有那有的没的。一路舟车劳顿,贾环刚到了京城地界儿,却也是半点不得闲,先安排着龙鳞卫偷摸儿且稳当的把赫连千疆送进了宫,又亲跑了趟饕楼,点算各项账目细则。

“老彭,你兜里可是还剩一味雪莲、川穹、冰片搓的药丸子,地给老师服下,迟了恐要坏事儿!”

周衍哂笑一二,并不作答,只低低吟道:“学得一身艺,卖与帝王家。我辈学子,却终是逃不脱如此宿命了。我本是认命的,只愿求一位明君贤主,奈何、奈何”

贾环抿唇笑了笑,也便搁了笔:“老师过誉,不过是聊表胸臆罢了,竖子想法,并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倒是颇为毛躁简陋,让老师见笑了。”

昭儿都回来了,贾琏与林黛玉还能远着吗?

“前些时候赶出去的汉玉又在门口哭了,十分使人看笑话,奴婢瞧着倒好个没羞没臊的贱种!”紫鹃放下端着的两盘早拿冰水湃了的时鲜果子,愤愤插口道。

女孩儿得了指令便朝贾环走去,贾环眯了眯眼,他记性极好,第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黄衫少女,竟是当年元贞后山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葛蕈。算算年纪,她如今已有十□岁了,眼见还梳着未出阁的式,不免叫十分惊奇。

贾环下车颔:“正是下。”

当下便把事情种种一一道来,虽犹有缺漏,但胜不曾添油加醋,也算平和。

贾环挑了挑眉:“你十次来找我倒有八次说这个话,可见是皮厚不怕撕的。我这儿还有两个朋友呢,我答应了要一并去饕楼尝鲜儿的,你却要横插一杠子,可是略不妥些?”

贾代儒许久不曾见此等有礼的学生,脸上竟一时怔愣起来。

贾环眼见着白色帕子上漫出些许刺目血红,心中哀恸,只盼着那水溶手脚再快些,那太医令本事再高些。

水溶抿唇摇了摇头,轻笑道:“环儿说哪里话。若换别个,小王自然忖度再三,但是皇兄特意交代了的,水溶自然须得竭力而为。”

刑十五眼睛一亮,面上却仍未有半分神色变动,搅得水溶越觉得此有意思的很。奈何此时皇帝高居位,他二虽不似别个君臣,却也断不能逾越了礼制。

那一刻薛宝钗真是恨煞了薛蟠,呆傻便呆傻,可要糊涂到了牵连九族,她和母亲莫非要下地府去给列祖列宗请罪不成?

想着临来前上头传来叮咛嘱托,宫保额上便有了层层冷汗!

不待他回头,一双手臂却将他按了回去,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哑,像是苦苦隐忍:“外头凉,你好生泡着,莫得了病灶。”

奈何赵姨娘本人就像个麻烦携带体,且不说五年前那一遭,便是今日,恐明儿后的府里便要生出许多笑话讥讽来。

如今贾环回来,王熙凤无疑是最高兴最上心的一个,她与林黛玉不同,倒也不说她不喜欢贾环,只是若能互惠互利,才是最为绝妙的!

贾环顿了顿,似笑非笑:“姚师愿意放我出去了?”

“姚无双好大的胆子!”赫连扣一巴掌拍在桌上,神色阴冷,他早先便定了申时必定要使贾环回到宫中,今日居然迟了这许久。

王夫人和邢夫人俱是精明的,一个只道要吃斋礼佛不好管这个,一个又道儿媳妇聪明能干,比她会来事,红脸白脸一起的,竟是全推给了她。

乾清宫内,贾环正潜心研究着一篇策论,是今年登科状元沈不知的习作,经天纬地之才,经世致用之能,可谓妙笔生花,锦绣文章,比年前儿废了的苏赫好上不知凡几。

七月而上,京里已泛起浓重热意,百姓们早换上了轻薄纱衫,沿街也有了各种卖杨梅汁子、冰镇糖水的小摊小铺。

赫连扣垂下眼睫,唇角略略勾起一丝:“侍郎可听清楚了,他虽是个罪民,说话却很有几分道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好、好、好,真是深得朕心!”

这个年轻的青衣书生终于从迷茫天外醒神过来,他看着面前这座仿若生辉般的辇驾,神色哀戚,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恭敬而端整地跪倒,双手放在膝侧,背脊完全趴伏,额头扣在坚硬冰凉的青石板上,声声坠地,郑重且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整个燕京局面近乎失控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注意到一顶尖顶黑缎小轿从饕楼后门出来,并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度朝着皇宫而去,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到城北贾家特地拨给庶子贾环暂居的四合院里根本是一座空城。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宫门前疯狂震响的五架登闻鼓上,诸多贵族世家的少爷小姐们也坐在马车上远远地观望着。

贾宝玉委屈道:“仙姑说了,我本是命大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小鬼搬走了魂魄!原是这家里有人与我八字相克,才那般容易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