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宁叹了口气,心中却有些沉甸甸的。虽然阻止自己想下去,但他心中那个念头却再一次清晰起来。正想着,却见茶楼上走上来一人,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外衫,腰间别着一块玉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那白面男子微微有些胖,脸上一路都带着温和的笑容,往楼上一看便知道这边没了空位,当下微微皱眉。

君长宁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被人粗鲁一些对待罢了,反倒是伸手握住那人,笑着问道:“你心情不好,究竟是为了什么?”

君长宁脸颊微微烫,抬头却坚定的说道:“王妃……母亲,我与燕弘真心相知,定要一辈子不离不弃。虽然我是男子,但他们之间的情谊,不逊于任何的亲人。请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燕弘。”

君长宁刚开始被配到秦关的时候,皇帝还想着将他提拔回来,只可惜后来他忙着跟那几个勾心斗角,虽然有才但没有权的君长宁自然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如果不是秦关的税收从每年的减免,慢慢变成了越青禾州的大头,他也不会再一次注意到。

即使有时候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多事,但更多时候是觉得感动,一个人全心全意的把你放在心上,这种滋味领略过之后,便再也放不下了,君长宁觉得比起燕弘来,自己做得却是玩玩不够的,至少绝对没有这般的用心细心。

君长宁眼神微微一闪,原来刚才的动作间,那太监又偷偷塞了一个纸团过来,君长宁心中便有些猜测,笑着迎了几人进去。跟着太监一起来的新任知州是个中年人,看起来颇有几分儒雅,并且眼神坚定,至少不会是偷奸耍滑之辈。

道路好走了,又有能赚钱的买卖在,就不愁商人不来,整整六年的功夫,他对秦关可算是尽心尽力,现在走在秦关镇上,以往的黄土房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砖瓦房,即使是周围的乡村,日子过得不如镇里头富裕,大部分百姓也是能吃饱穿暖,甚至还有余钱。

这般一向,君长宁对燕弘倒是更多了几分心疼,军人在每个时代都是带着几分悲壮的,用得上你的时候就要你豁出性命,而用不上的时候,最先被狡兔死,走狗烹的肯定就是这些大将军一般的人物。

让长宁只属于自己,永远的属于自己,这一刻燕弘居然没有半分的犹豫,第三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消遣,他怎么会因此而舍弃了长宁。只是这样一来,长宁是家中独子,便要让两位老人失望了。想到自己已经出生的庶子女,燕弘忽然觉得愧疚起来,似乎自己也该如此才能配得上那个人。

君长宁却不知道,真正着急的人却是燕弘,随着伤势一天天好起来,君长宁对待自己的态度却变得更加冷静了,在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心意,如果不是萌生了情感的话,亲吻的时候哪里来的热血沸腾,明明已经有感情在,他们不可能回去从前,但偏偏每一次君长宁都退缩回去,丝毫不做回应。

虽然小说里头的情节大部分都是靠不住的,但无可否认,人体制暖还是有一定道理,君长宁温热的身体靠过去之后,燕弘就像是本能被激似的,伸手就把人紧紧的锁在了怀中,冰凉的身体一点点被温暖起来,君长宁倒是被冻得牙齿打颤,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感觉到燕弘身体也恢复了正常才松了口气。

那黄寡妇倒是并无怨言,她年轻的时候死了丈夫孩子,家里头光秃秃的一个人,要是别的村子的话,这样的人肯定是要赶回去娘家的。但这个村子的老人做事公平,还是将她家的地留着给她,平时也多有照顾,所以才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等给那孩子换了干净的衣服,黄寡妇才现这孩子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又想着自家儿子去世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点大,对着床上的人倒是多出几分怜惜来。

见状君长宁不由有些泄气,如果用言语作战的话,他自问不会输给任何人,甚至有时候都能说服得了敌人。但这些死士并不跟你说话,直接就动手抓人,然后把人关在小黑屋子里,这样一来君长宁就算是能控制住别人的思维都没用,更何况他只是个心理医生,并不是异能者。

比起镇北军的萧杀,这队人马显得悄无声息,甚至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这群人都没有过大的言语,甚至都没有穿上铠甲,只是普通的大斗篷,因为是青灰的颜色,在大雪之中躲在树后并不显眼,为的一位抬头看向君长宁,眼中带着几分死寂,一瞬间便让对面的人明白,这些人不是士兵,而是死士。

齐家担心的神情让君长宁觉得有些好笑,知道他现在肯定是一番内疚,便安慰着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倒是你穿着单衫走了一路,快去喝点姜汤,不然的话要是病倒了,到时候可没有人照顾我了。”

“分散开去寻找,都自己警醒点。”君长宁吩咐下去,幸好这里是草原,绝对不会有什么雪崩,众人能放心大声呼唤,君长宁跟着齐家一队,绕着这些深坑走,心底却一点点沉了下去,燕弘身受重伤,在天寒地冻的地方已经十分不妙,若是掉落深陷坑的话,那岂不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来人正是被派去借粮的一位将军,那人看见是君长宁问,倒是没有半点不满,这位虽然是秦关的知州,在这次的事情中对镇北军却是有大恩的人,又能出谋划策是个军师般的人物,而燕将军对他又是信任有加:“幸不辱命,粮草已经搬来,镇北军已无后顾之忧。”

运输粮草的队伍慢慢走进青禾州,君长宁也见到了燕弘,几天不见,燕弘的脸色比起当时倒是稍微好了一些,想来这几天他并没有亲自作战,看见那些粮草脸色也是微微一松,朝着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君长宁带来的粮草已经过他们的预料,原本以为秦关拿不出多少来,现在倒是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那张将军满脸是汗,抹了一把说道:“下官也是不知,刚带着人巡逻便现了。”

镇北侯早年的时候受过伤,虽然并不妨碍房事,却不利子嗣。所以一直以来只有老妻早年所处的一儿一女,女儿早已出嫁,儿子却因为小时候的一次风寒而导致人有些痴痴傻傻的。镇北侯常感叹后继无人,但这么多年的奋斗下来也没有个子嗣出现,只好给儿子娶了妻,想让他生一个孙子出来培养。

不是秦关的大冷天,难道是秦关百姓的生计。赵明德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回头却觉得不应该。虽然比起外头那些富裕的地方,秦关这一个年还是难过,但比起之前那几年来,那就是大丰收年也不过如此了。君长宁是个实在人,朝廷说了免税,这边老百姓确实也是一点儿税收都没有征收。

既然遇到了镇北军的骑兵,两人自然没道理不下去相见,索性走下了城楼,那队骑兵拉停了马屁,纷纷下马,看见两人虽然穿着常服,但周围士兵一副恭敬的样子,便拱手问道:“在下镇北军都事王楠,求见秦关知州大人。”

别说这桩生意听起来就是有利可图,就算是赔本的买卖,为了支持自家的小少爷,赵管家也是会答应下来。他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就在当地住了下来,就等着葡萄酒好了尝过再说。只是住下来之后越觉得自家小少爷辛苦,秦关是在不是能养人的地方。

齐家见自家少爷急匆匆的回来,一股脑儿扎进书房不出来了,便去问追着一起回来的赵明德,可赵明德哪里知道这只知州大人在想什么,他这会儿也迷糊着呢,两人只好在门外大眼瞪小眼,只等着君长宁出来再说,要知道这位大人办事的时候,最不喜欢人家进去打扰,一般没有要紧的事情,齐家也是绝对不会放人进去的。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同样身为边关的漠北,那地方虽然也苦寒,但人家可是盛产黄金的地方,所以每一次的知州倒是抢手货,谁往那儿走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镶着金子的,据说这边秦关的好几任知州都异想天开,准备在秦关也找找矿产,谁知道将这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别说是金矿银矿了,连个煤块都没挖出来。

朱沈两人挨了一顿打,嘴巴肿的都不能说话,暗暗心惊这位看起来心慈手软的大人居然这般狠辣,他们还没说什么话就给了一顿打。再听他的话却居然还要追究,纷纷暗示下人出去找帮手,准备给这位新大人上一堂课。

这番动作下来,大部分士兵渐渐恢复过来,张大虎总算是松了口气,对君长宁更是信服,暗道读书人就是有办法,殊不知君长宁这可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也是那些士兵的底子还算好,才能大部分熬了过来,就是这样还是死了十几人,这年头人命不值钱,张大虎只让人拉出去找地方埋了,随便立了一个坟头,当时候上报朝廷的话,倒是会有所谓的慰问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到那家人的手上。

赵明德看了两人的反应,心中也是暗暗叹了口气,他生长在秦关,自然知道这里的百姓疾苦,有些东西却不是这两个来自京城的人能明白的。之前看君长宁就是一副富贵人家出生的样子,现在倒是放了心,至少没有那些小少爷不知人间疾苦的脾性:“这里还算是好的,越是往关外的地方越是贫瘠,有些地方甚至是寸草不生,秦关的地方并不算小,但百姓却只不足京城的十分之一。”

张氏一个不好,君老爷倒是没办法只能硬撑着,等请来大夫一看只说是受惊过度,肝火旺之类的话,张氏悠悠醒了过来,想到之前看到的内容顿时悲从中来,大声哭道:“我可怜的十郎,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谁家状元郎不是进翰林院,怎么偏偏让他去了秦关,这一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看透了这一点,君长宁倒是露出一个带着十二分善意的笑容,坐在马上微微一拱手说道:“在下骑术不精,赶路的时候还请指挥使大人多多见谅。”

皇帝暗暗想着这大概是郡王爷们对自己将状元给了别人的反抗,不过翰林院的人不敢跟他妈顶着干,自己难道也不成。当下吩咐李公公去问问君长宁现在如何,原以为年轻气盛的状元郎会觉得委屈,等听见了汇报倒是心中惊讶,又是叹了口气说道:“说不得是现在的政局毁了他,如果是朕年轻的时候,何苦留着这么的人才虚度光阴。”

君长宁自然又是感激了一番,虽然现在科举已经结束,但之后还有三甲游街,探花宴之类的事情,他们这群中了进士的人是不能随意离开京城的,还要等皇帝分封职位,这才能决定以后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前三甲都是要进入翰林院的,也就是说要留在京城,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宁邑。

再仔细一看,这些人倒也不敢做得十分明显,里头唯二的两份没背景的卷子,一个就是会员君长宁,一个却是二甲的冷自远,向来也就是看着两人毫无背景好拿捏罢了。皇帝却是大手一挥,直接将君长宁从他们商量的二甲拉到了第一名,然后想了想还是将那朱守芳、孙玺放到了前三甲,心中只觉得憋屈不已。

幸好都是心理素质过硬的人,君长宁很快回过神来,瞧了眼周围人投过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心中暗笑了一声,站起来朗声说道:“小子侥幸,便请大家喝上一杯,权当一番心意。”

考试时要弥封、誊录、校对才能阅卷,需要的时间自然更多,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相对比较公平一些。而今年的时候圣上对科举又是十分关注,频频派人询问,一群考官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只比以往都要尽心万分。

就算是齐家再不灵光,也听得出来对面的桌子骂的可不就是自家小主子,当下就要怒,君长宁却只是淡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刹那间倒是有些春华绽开的样子出来,更是看得对面的那群人微微一愣,其中一个甚至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回过神来又是唾了一口。

君长宁这话倒是巧妙,并没有直接攻击对方,但听见这话的人都是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一看见那一身白衣双眼含泪,却坐在马车上的女子,心中自然有了偏向,要说光天化日之下,燕朝可不是民风开放的地方,一个还在孝期的女人,直接坐在一个学生的马车上,哪还有什么好事情。

那女人微微一愣,像是没有想到赶车的人会这般说,她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带着怯弱的脸颊,泪珠滴挂,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可惜她不知道,因为当初七小姐的那件事,君家从上到下都对这般娇怯怯的女子不感冒,其中以张氏君长宁尤为明显,齐家受到这两位的影响,自然也是如此。

齐家向来是拗不过自家小少爷的,最后还是扶着那人上了马车,又嘀咕着不知道得了啥毛病,会不会传染什么的。君长宁哭笑不得,等那人上了车又拿出热茶给他灌了几口,幸好还能喝得下,证明至少不会在半路上死了。

君家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就是顾家那边也送来一些东西,顾庭兴程越无更是将他抓着再一次见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会试要注意的事情。张氏更是殷殷嘱咐,能回家来的姐姐们都回家了一趟,送行的时候差点没有占满整个城门口。

储君之争向来都是腥风血雨,而在朝多年的那些老狐狸怎么可能没有参与,这时候他贸贸然的冲进去,直接被规划到哪一个派系的话十分危险。最好的办法还是先分到较为偏远的地方,等一切风平浪静了再回来,当然这件事可不是那么好操作的。在他心中,自然是希望燕弘能登上那个位置。

其实也是君长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读书又是最费脑子的行为,更别说他每天都要练拳,时不时还要跟齐家切磋切磋,实际上运动量自然比一群姑娘大许多。再说张氏给他的加餐都进了齐家的肚子,一天之中会吃药膳的,不过是一日三餐在张氏面前的时候罢了。

君长宁也没有在外头乱逛,只去点心铺子给家里头带了一些新鲜的就往回走,到了门口倒是看见君老爷身边的大山在门口守着,看见他回来连忙上前说道:“少爷您回来了,京城那边来了人,说是要见少爷您。”

顾庭兴眼神微微一动,倒是程越无叹了口气,暗道自己这个学生天生就是块当官的料,这些话可不是自己教过去的,这方面比起来,自己倒是有些不如,少了一分圆滑在:“长宁这话有理,有些事情我们还要仔细商量一番。”

那手下连忙低头,连声说道:“属下该死,妄自揣测王爷的意思。”心中却想着谁都知道敏亲王就是个生冷不忌的,府里头也不是没有男宠,不过王爷从来喜欢成熟美人更多一些倒是真的,真要对那商户之子动手的话,就是圣上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君老爷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这才说道:“君家毕竟只是富贵,若是被人知道这些的话,并不是好事。家里头没有个当事的人,那些大官挥挥手就能拿走,所以摆在台面上的不能太少,也不能惹了别人眼红。”

小丫头两眼含泪,连声说道:“奴婢该死,太太,是老太太放里头的翡翠姑娘让我过来的,说,说老太太可能不好了。”

进考场是要搜身的,以防他们作弊,站在门口的衙役显然知道君长宁这个人物,对他不过是轻轻放过,可见君老爷私下里没少花功夫。等进了考场,君长宁分到的位置又是最好的那一批,不仅光线充足,而且通风良好,基本上不用担心卫生问题。高明义跟顾山峰的运气也还不错,至少没有被分到茅厕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