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墨出生寒门,跟世家林家的关系一直不好,所以自然也借助不了林家的力。在那个小地方一待就是许多年,如今虽然回到了京城,却还是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虽然是个来钱的职位,但官职却是比小舅子低了不止一级了。

君长宁有些心烦,他倒不是一定要燕弘放下一切随自己离开,毕竟他自己也不会立刻离开官场,实在是没有那个资格。但之前燕弘自己坐下的决定,现在这般反复不像是他为人处世的风格。再有一个,燕弘留在京城的话,除非是打算争夺储君之位,不然不仅仅是那几位郡王的眼中钉肉中刺,还会让皇帝也不放心。

燕弘拉过被子裹住两人,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间,一想到烟岚的话他就无法安心,但他更加的明白,要对付良妃就要越过他的亲生父亲,不然的话以醇亲王对良妃的偏袒程度,心里头根本没有他们母子,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燕弘其实隐隐有些猜测得到,醇亲王一定是不知道的。

燕弘挥退了那太监,带着君长宁在墓碑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醇亲王妃的墓碑也是刚刚刷新过的,上头的朱红显得分外的鲜艳,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悲痛。君长宁跪在燕弘身边,脸上也是一派庄重,对于这个生养了燕弘,在燕弘生命中占据了最重要地位的女人,他也是十分尊敬的。

皇帝在自己面前毫无忌惮的提到那几位,一来是试探,二来也可能是表达自己的信任,君长宁更是恭敬,他可不想自己这把小骨头在储君之争之力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状元郎、知州从五品,在老百姓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官员,但在皇帝的面前,那就是屁都不是,他知道自己根基浅,所以为人处世更是小心。

燕弘挑了挑眉,在他看来自家心上人那是什么贵重精致都有资格收用的,这样的地方他还觉得寒碜呢。只是就像长宁说的,他们都不会在京城常住,所以这才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罢了:“又不费什么力气,你看看还有哪里不好的,现在就让人去改了。”

看信上燕弘的意思,还是想让他放一个外任,毕竟现在京城正是气氛紧张的时候,他原本就碍着那几位的眼睛,这个时候很容易被人当成敌对方下手。只是这一次燕弘却舍不得让他来这种荒凉的地方拓荒,想着至少该是江南风景秀丽适合养人的地方。

修路难,君长宁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卖出葡萄酒三分之一的利润,才把秦关对外的道路修得齐整起来,而另外的三分之二,一半用在了民生上,一半用在了城墙上,毕竟这边的道路平整起来,谁知道会不会有外族把主意打了过来,当然,即使是这样,他自己的荷包也慢慢饱和起来,卖酒确实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燕弘笑着坐到车前,伸手握住旁边人的手掌,细细给他说道:“镇北军的军权已经落到我的手中,之后他们再想要动手也要掂量掂量,皇帝的态度只会拉拢,康郡王还有把柄在我手上,肯定不敢轻举妄动,至于贤郡王,他儿子燕定现在是最可能登上皇位的人,自然不会白白将我推到别人那边,现在看来,镇北军倒是能安稳几年。”

君长宁见他眼中闪过的神色,忽然又笑了起来,伸手抚着自己的额头,为刚才一瞬间的失态而有些头疼,却只是说道:“若是我娶妻的话,要不要第三人自然是我说了算,但换成了是你,与其到最后连朋友都不是,何不如就停在这里呢?”

两人各自纠结着,天气却眼见着一天天变得暖和起来,大梅村虽然经济不够达,但确实是个桃源似的地方,就是只靠着自给自足也足够当地人吃喝不愁的了。君长宁有时候会出去转转,问问当地的吏治,因为他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样子,就是村长也不敢倨傲,喜欢跟他唠嗑一番。

有一个人爱你胜过自己的性命,无论你对他的观感如果,总是会有一些感动。更别说君长宁对燕弘原本就有几分欣赏喜欢,别管这原本的喜欢是什么情感类别的,反正这一刻是真的将人放在了心中。他来自感情疏淡的现代,那个年代即使是夫妻相互间也没有了那种一路扶持的感情,更多的是现实化经济化的婚姻,曾经君长宁找了许久都未找到的爱人,现在却自己出现在了面前,即使这个人的性别出现了问题,也不能阻止君长宁的沦陷。

这时候的江水冰冷刺骨,君长宁身上还带着伤,能有几分生机。燕弘阻止自己去想这些,随身带着的人马已经沿着江水开始地毯式的搜索,但却一直都没有那人的消息。燕弘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这辈子刚开始的时候,世界上只有一个母妃全心为他,而母妃过世之后,又只有一个长宁真心待他,如果连长宁都离开的话,他竟是要一个人孤零零的活下去吗,那时候就算是得到了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君长宁看着浑身是血,但其中大半其实都是别人的,更有一些是扶着齐家的时候被染上的,自己身上的伤口是多,但那群死士对他还算手下留情,大部分都不深,用金疮药处理了一下就止住了血液,只是浑身倒是血腥的味道让人有些作呕,但作为阶下囚,君长宁不觉得自己有挑剔的余地,看了看房间内只有床上摆着被子被单,其余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对面的死士照旧是面无表情,淡淡说道:“麻烦君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如果燕将军有心的话,君大人便不会有事。”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君长宁这才现自己不但浑身酸,脑门也是一阵阵的抽痛,站起来就是一阵眩晕,齐家连忙扶住他,细一看才现,自家少爷的手掌心都磨破了,现在看起来血糊糊的一片,当下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连声说道:“大夫,快给我家少爷看看。”

如果这时候燕弘知道君长宁心思的话,说不定会放声大笑几声。毕竟在他看来,君长宁不因为名利,不因为世俗,一直愿意做他的朋友,已经非常难得。那些在他落魄时心中鄙夷,在他得势的时候又是百般谄媚的人,连他家十郎的一根丝都比不上。倒是他自己对君长宁心思并不纯粹,偶尔闪过将人珍藏起来的心思是有几分龌蹉。

事突然,镇北侯府内的尸体都是就地掩埋,这会儿恍然还能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君长宁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按大夫的话,镇北侯恐怕是挺不过这一关了。事实上即使他挺过了,经过这一次镇北军的军权也不会再回到他手中,而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

很快的,燕弘的猜想变成了现实。两队人马只讨回来一个精兵,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在场的将军的心沉到了海底。端郡王早早的料到这一出,居然在半路上埋伏了杀手,让他们两队人马有去无回,别说是求救,恐怕当初像朝廷送信的也是凶多吉少。

君长宁哪里放心的下,这位还身负重伤着呢,当下牵过一匹马追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镇北侯夫人越想越是不甘心,当年她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嫁给镇北侯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的指挥使,可以说得上是下嫁了。嫁到严家这么多年,她吃了多少苦头,等这个男人达了,却看不见自己为了他的付出,只看见自己娘家败落的家事和自己日益憔悴的容貌,也不想想这些都是为了谁。

赵明德最近现,虽然秦关的状况一天天好起来,但自家小大人的笑脸却一天天少了,随着冬日的来临,就是他也能现君长宁的不安,赵明德刚开始只以为是君长宁不适应秦关的冬天,毕竟比起京城那边,秦关的冷可以说是寒冷彻骨,风吹上来跟冷刀子似的,君长宁又是细皮嫩肉的长相,也不怪乎赵明德担心。

君长宁也不反对,直接跟张大虎带着人回去州衙,等进了州衙,王楠才说出自己一行人的来意,原来正是因为去年的时候,秦关遭受到了游牧民族的袭击,并且守城将士还是毫无还击之力,后来镇北军赶来的时候,那些人却已经退去,他们私下怀疑有人跟游牧民族里应外合。

君长宁越想越是心动,当下吩咐人将赵明德连带着几个吏目都找来,索性将这件事摊开来讲,几个人对视一眼倒是压根没有异议,毕竟不是君家也得是别的商家,要找别的商家合作还得花费一番心思合作,只要这位君大人不是打算让君家占大头的话,他们还是都能答应下来的。

君长宁仔仔细细的给他解释了一边,赵明德虽然对此还抱有存疑,但也知道秦关要是真的能用葡萄酿酒的话,对当地的老百姓来说自然是大大的好事,葡萄酒可不像是葡萄那样难以保存,只要密封的好,酒这东西自然是放得越久越好喝的,而且运输起来也容易一些。更重要的是,好酒的价格可是不便宜。

解决了第一等的大事,君长宁却并不能安心下来,虽然防御工作可以全部交给张大虎,有他在那些游牧民族再要进来就是件困难的事情,其实之前他们就暗地里猜测过,秦关易守难攻,以一千人的兵力不该立刻就破城了,谁知道里外有没有勾结,要知道君长宁给那两人定罪的时候没把这两条写进去,也是便宜了他们。

君长宁微微一笑,那叫一个如沐春风,下头秦关的老百姓那里见过这般俊美无双的人物,心里头因此倒是又信服了几分,毕竟这可是京城来的大人物。被大人物的君长宁只是说道:“本官向来都是赏罚分明,如果做得好,自然得要有好处,如果违法乱纪,本朝的法令也不是摆着看的。”

君长宁还记得书中曾经记载过,菽乳可以解缓水土不服,菽乳其实就是豆腐,有益气宽中,生津润燥,清热解毒的作用,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便宜。张大虎一听便让人出去买豆腐,谁知道走了一圈回来,那士兵只苦着脸说道,秦关压根就没有豆腐这精贵的东西,或许以前还有,现在家家肚子都吃不饱,谁家耐烦弄这个。

一路上走来的士兵也带着几分疲倦,一直生活在北方的士兵还好一些,一些来自南方的士兵都已经开始倒下,需要人搀扶着走路。君长宁心中暗叫不妙,到了地界之后更是头疼,明明也算是一个州府的地方,居然到处也不过是矮小的土房子,偶尔有几家好的也不过是有几个瓦片罢了,就是那个州府所在,居然也不过是砖瓦砌成的破房子,别说跟京城比,就是跟北方一些边疆比也是过于穷困了。

不说君老爷张氏,就是那九个已经出嫁的姑娘都觉得面上有光,君家就是再富贵毕竟也是商户,平日里出去交际的时候,那些个官太太管小姐什么的,总是对她们有几分不屑。这会儿君长宁却是给他大大的争了气,她们现在可是状元郎的姐姐了,还有谁敢看不起,还有谁敢谁君家是暴户没学问。

说起来一个是正六品,一个是从五品,君长宁确实是比他官高了一级,但要知道去了秦关,到时候君长宁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要想站稳脚跟,最后依靠的就是张大虎手下的兵蛋子,也幸好这个张大虎看起来凶恶了一些,但为人处世似乎较为和善。

君长宁一直知道自己不可能一下子融入翰林院,只把上头吩咐的事情做好,倒是也踏实。朱守芳跟孙玺各有势力,自然比他好过许多,至少可以在会议的时候旁听,从中学到许多。君长宁心中不是不急,但也毫无办法,毕竟朝廷又没有规定什么时候需要哪个编修在场不是。

而探花朱守芳就更加惨烈了,孙玺好歹还是个翩翩读书郎,他不过就是个样貌端正罢了,在前头两人的衬托下顿时成了一坨狗屎,也不知道皇帝当初选人的时候是不是恶趣味了一把,想着不能明着为难那些郡王,也要私底下恶心恶心他们,于是这一届的探花郎让周围的人民印象深刻,还不是好印象。

端郡王打着好主意,反正让这两家偷鸡不着蚀把米,最好还跟状元有了龌蹉,到时候状元自然只能投到自己的名下,他们倒是忘记了,上头还有一个皇帝看着,皇帝哪里能容忍这样的行为,当下冷笑了一声,让他们将前十名的卷子都拿上来。

再等了几日,殿试就到了眼前,入宫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们一辈子唯一一次走正门进宫的,也就是金榜题名时。要知道皇宫的大门可不是随意可开的,大概也只有皇帝可走,那也是有大事的时候。连带着皇后也只有封后典礼的时候才有机会。早前就有宫里头的内监过来教导进宫要遵守的规矩,君长宁名次好,长得好,塞给他的红包也足,自然就多讲了一些。

君长宁知道大概是那位置不好的缘故,也就是冷自远这样身体镚儿好的能扛到最后,一般人的话没两天就倒下了,心中不免有些庆幸,又吩咐人过去看看,要是醒了的话就一起吃些东西。

对面那群学子还未说话,旁边有一位同样穿着青山的青年学生却站起来扬声说道:“这位公子说的有礼,有些人就是自己品行不堪,偏偏还要责怪父母生养之恩,我家若是有这样的儿子,直接拖出去打死,也不能留在人间祸害旁人。”

说完却是上前一步,大声喝道:“我瞧你也像是上京赶考的学子,路上遇见妇孺不但不照顾一些,撞了人居然扬长而去,可见品行之低下,这般居然也想考科举,真是侮辱了读书人的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