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荷却一把按住顾夫人的手,她心中何尝不知那些事情,只是几年的相处,那个人的温柔体贴,那个人的才学风度,那个人的风姿无双,早就占满了她的心:“娘,我明白的,若真的是有缘无分,我就会死了那颗心。”

有了举人的功名,得到的好处自然比秀才更多。秀才仅仅是一种身份,举人才有当官的资格,但还不一定能当官,等考中了进士,那才是全国统一分配的官员。君长宁的表现显然让大部分人满意了,等科举成绩出来的时候,君家即使不想大操大办,各门各路的贺喜也车水马龙。

张氏一听也觉得可行,老爷年轻的时候不还是个俊秀少年吗,现在一胖起来也就那样了,十郎长得是好看,但胖了以后还能有现在这般的风姿卓越不成,而且胖一点的人身体也能好些,十郎就是太瘦弱了:“只是现在十郎还在守孝,不能吃肉不能吃荤的,哪里养的胖?”

顾庭兴见状哈哈一笑,指着程越无说道:“你瞧瞧,你的小徒弟就是比你用心多啦,当初见到两个晚辈的时候,老程可只是拿着圣人书应付了过去。”

君长宁在旁边怎么听怎么不对味道,怕这两位直接吵起来,谁都不好下台,笑着说道:“程夫子,不知道我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六姨娘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恨这小子软硬不吃,但她也知道君十郎在家中的地位,别说张氏,就是君老爷也绝对会相信这小子的话,跟女儿对视一眼心中更是忐忑起来,毕竟七姐儿是君老爷亲生的女儿,最多不过是责罚一顿,自己却不一样,她只是个婢妾。

燕朝宁邑本地的习俗是停灵三天出殡,这时候由君老爷摔盆,将君老太太葬到了君家的祖坟,葬礼才算是结束。君家祖坟至今不过两代,规模实在不大,只是修缮的十分妥当,还有人专门守着,老太太顺利的跟老太爷合葬,君长宁看着便想,老太太那边的惦记去世多年的爷爷,这会儿是否已经团聚。

这边顾山峰跟高明义倒是下定了决心,等这次科举的成绩出来了就返乡,他们在君家已经打扰了不少时日,虽然君家上上下下都没有说什么,但终归不是很好。这会儿便出来辞行,君老爷自然是多番挽留,但两人还想着早日将好消息传回去,君老爷无法,只好给他们安排好了马车,送了两人离开。

君家老小早就知道君长宁会带着两个学子回来,张氏早早的准备好了院落,等三人走进来,顾山峰高明义虽然说不上什么玉树临风,倒是也温文儒雅,一副谦谦君子的派头,抬手举止之间没有半分错处,当下更为满意,嘘寒问暖倒是让这两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偏偏千算万算,谁也没料到二皇子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痊愈,在自己有儿子的时候,即使是亲兄弟,皇帝也不可能把位置传给侄子而不是儿子,再说二皇子除了身体弱了点,才学各方面都是顶好的。

这也是两年前他八岁的时候,程越无就自认没什么可以教给这个孩子的,君长宁有悟性,又不是真正的孩子那般贪玩没耐性,自然学的更快一些。他知道自己的不足,这些年除了学武就是埋头苦读,到底又有远现在几千年的眼光,写策论的时候就是程越无也挑不出错来,唯一的错处大概就是偶尔露出的观点太过新颖。

这样一来,君家只剩下三个小姐,君玥宣整天个柔柔弱弱的,跟着六姨娘窝在屋子里头不出来,绣活儿倒是一等一的好,老太太张氏虽然看不上她那股娇娇弱弱的模样,倒也不会故意为难。君雅宣一贯被她姨娘带着,已经十三岁了却还是有些不懂事,张氏下了手段教训,总算是学会了收敛。

季弘听了一声冷笑,到底是放开了金通的手,只是那儿已经青黑了一圈,可见他的力气之大,他蹲下来看了看君长宁。确定他只是衣服脏了并没有受到惊吓,才淡淡然说道:“这个自然好,若是我赢了,也不用你放弃什么名额,只是从此之后你不能对长宁有半分不敬。”

只是君长宁每次看着那些捣乱的小孩都有些哭笑不得,说是小孩,在学堂里头读书的,大部分已经十多岁的年纪,季弘今年十二岁,在里头也算是小的。这时候这些孩子可都是半个小大人,幼稚起来的时候却还是照旧。

季弘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心中有些暖暖的,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为什么小孩一大早往后头跑。

季光思见他明白过来,叹了口气说道:“醇王府的事情你也知道,醇亲王子嗣众多,弘儿却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现在他母亲逝去,王府已经有了新的女主人,他留在那儿处境堪忧,到底是我亲外甥女,她临终之前的托付,我总要尽一份力的。”

相较于这两种,第三类人倒是较为难相处。贫寒学子里头,大部分都是埋头苦读,求得一日平步青云的,这些人大部分都带着一股清傲,颇有几分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的架势,也就是因为这个,他们与其他两类学生的相处才十分困难。而另有一部分贫寒学子,却对其他两类人颇为攀附,这种人却又是被三类学生都看不起的。

一开始的时候蒙学的学生里头,没几个不受罚,小胖子心里头还平衡一些,谁知道今年开学君长宁来了,从头至尾老师们似乎只会说好好好,弄他心里头十分不舒坦。以前的时候君长宁身边老是有个壮实的小厮跟着,小胖子也不敢为难他,毕竟齐家人高马大的。但现在,小胖子趴在桌上,对着前面的小孩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燕弘这会儿心情轻松了许多,捏了捏小孩的脸颊,觉得手感也不很不错。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孩子也不过是四五岁的大小吧,应该是青山学院蒙学的学生,也不知道哪个老师看他不顺眼,才指使孩子来摘树叶,小小年纪离家求学,这孩子却看不出半点的不痛快来:“有老师为难你吗?”

君长宁对孟玉明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但也并不坏,毕竟并算不上熟悉,这会儿想想看,孟家两兄弟对自己确实是颇为照顾,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二姐姐的缘故。君怡宣为人直爽,性格也带着几分憨厚,大概是从小被张氏君玉宣护着的缘故,这样的性格要是嫁给高门子弟恐怕少不了遭罪。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君长宁见他委委屈屈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这家伙为什么就没有半点遗传到齐嬷嬷的精明,也怪不得齐嬷嬷老是为这个小孙子担心。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听大山吁了一声,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小少爷,前头似乎有什么事情,我过去瞧一眼,大河你别走开。”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但最后程越无也没能为亲身母亲讨回公道,反倒是在程家门口扣跪绝亲,固然他是有道理的那位,以现在的礼教也再也容不得他,官场再也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当初的探花郎才会沦落到成为青山书院的教书匠。

听了这话,君十郎倒是有些欢喜,不知为何觉得跟这个男人倒是颇为投缘,索性行了拜师礼,站起身才说道:“老师,那学生就走了,您老人家慢慢休息,注意别闪着腰。”

孟玉卿对君十郎颇为投缘,伸手拉着他往外头走,一边说道:“校舍这边没啥好看的,有条件的都住在前面这一片,屋子都是一样的,能放下一张让书童休息的小床。后面的屋子有单独一个人住的,也有两个人合住的,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

孟老爷去年就送孩子来过,这会儿解释道:“青山学院的名声大,就是京城那边都有来求学的,又是只要有才学的,不管年纪大小,贫富贵贱都一律收录,所以来的人自然多。你别看这会儿人多,其实真正能进学院的,不到这些人的十分之一。”

君十郎觉得这对兄弟挺有意思,虽然身上也有几分纨绔的性格在,但在大事情上从来拎的清,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君老爷才愿意一直提携着舅家。只是这两位都是不爱读书的,能认识的学子自然才学也是一般,君十郎探过头去瞧了瞧,以他诗书才入门的眼光来看,那对子也是简单了。

君十郎甩了甩脑袋,那时候他似乎是花了大价格将簪子买下来送给了那位女友,之后两人就分了手,在他看来花了这么多钱买簪子那简直就是浪费。谁知道时来运转,现在他还得自己画图让人打造簪子,果然富二代和穷□丝的心理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这位林子墨也是家道中落,只剩下一个寡母,家中财产被旁亲占了去,不得已带着寡母投奔了名义上的叔叔,也是他父亲的好友林大人。林大人见他举止有度,倒是比自家的几个儿子都好一些,就收留下来。

“我们去隔壁看看姐姐们吧,她们应该还未下学呢。”因为几个女儿渐渐长大,张氏也是给他们请了女夫子教导,所在的屋子跟这边的小学堂并不太远。君十郎跟九位姐姐的关系都还不错,大概也是女孩们知道这也是她们以后的依靠,多有献媚的缘故。

很快就进城到了家,下马车的时候自有嬷嬷过来接人,姐妹们各自回去各自的院落,只有最小的九小姐跟着君十郎直接去了夫人的院落。进了门却觉得气氛不对,君十郎往前一步扑到张氏身上,一抬头就瞧见她眼睛红通通的:“娘,你怎么了?”

半晌,君十郎一把擦掉眼泪,暗道自己穿越了一次怎么就悲春伤秋了,明明他更加喜爱这辈子的生活,现在掉眼泪什么的那才叫一个矫情。君十郎也不再想其他,转身朝着外头走去,一下子跳到了门槛儿上准备翻出去。

而燕山最富盛名的,除了据说存在百年之久的大悲寺,就是漫山遍野的红枫。君家一行人来得正是好时候,抬头望去只觉得一片火红,像是燃烧着的火焰似的美得让人心惊,尤其是这年头空气污染少,颜色显得更加的纯粹一些。

只是借着这事儿,张氏又想到了另一件儿,瞧了一眼君老爷,笑着说道:“不过说起这件事,十郎的名字是不是早点定下来,也好开祠堂上族谱,不然就这样一直拖着算是怎么回事。”

张氏心中暗怪那个奶娘不小心,这会儿九小姐拿了绣线过去,谁知道十郎会不会因为看着眼熟也拿了同样的东西。她心中有些暗暗后悔起来,就该听了齐嬷嬷的话先训练一番,不该想着一切顺着孩子的意思。

张氏瞧了瞧怀中儿子黑黝黝的眼神,心中才软成了一片,含着眼泪说道:“这辈子我最不后悔的就是嫁给了老爷,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瞎了眼,居然以为那个继弟是个好的,这些年君家送过去的钱财难道还少了,他现在当了官儿就看不起嫁给商家的亲姐姐了,别说那李氏如何,我那弟弟但凡是有一点念着我,就算是公务繁忙不能亲自来,也不会只派来一个管家了事。”

三小姐君明宣也是个清丽小佳人,今年才十岁,看起来气质倒是跟君玉宣有些相似,只是君玉宣被张氏□出来的大家闺秀气质她还是学不来的,显得小家碧玉一些。四小姐刚九岁,长得更像君老爷一些,倒也不难看,有些白白胖胖的瞧着挺招人喜欢,因为这个老太太偏疼一些,平时也喜欢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