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幼宣的夫家姓施,在宁邑本地来说也算是望族,据说以前家中在朝为官的人不少,只是燕朝战乱年代毁掉了大半,作为前朝的大族,现在自然败落下来,这些年虽然家中也有读书人入朝,但一直得不到重用,这一代中,施文华是长子嫡孙,才学却只是一般般,考秀都考了两次才中。

张氏恨得牙痒痒,想到十郎还不知道被自家亲姐姐陷害了,心中又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把这件事告诉了孩子,毕竟这样的事情可没有好宣扬的。张氏再一次看待十郎容貌的时候,心中也多了几分焦急,以前只想着媳妇或许会难找,现在却想到了另一件事,现在十郎在宁邑,谁都知道他是君家的公子,尚且有玉公子的传言出来,将来他赴京赶考的话,那儿可都是达官显贵,自家儿子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顾庭兴一想,可不是,但当初他见到君长宁是在学院中,给了反倒是有些怪异,只是这会儿被程越无说起来,倒像是自己理亏了似的,当下有些郁闷起来。倒是那边的小姑娘捂着嘴笑道:“父亲忘记啦,母亲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只等着给你欣赏的学生呢。”

顾庭兴也是个会脑补的,他当初就极为喜欢这个聪慧懂事的学生,偏偏被好友直接抢了去,抢了就抢了吧,你还不好好早就,整天琢磨着折腾孩子,就是他也是看不过眼的。但没办法,这两师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说不上话。在顾庭兴的脑海中,永远都留着程越无翘着二郎腿,君长宁苦哈哈的给他端茶送水的画面。

那头君长宁将君玥宣的事情告诉了两大巨头,君老爷张氏果然震怒,要知道君家的地位比来就低,这些年来君老爷低调做人,又扶贫济弱,这才慢慢赢得了好名声,君玥宣这样子的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要是被传出去传的难听起来,以后君家姑娘还要不要嫁人了。

耳边姑娘们低声啜泣着,一群孙女孙女婿倒是颇为浩浩荡荡,不管心里怎么想,来的人都是一副悲痛的模样,甚至还有几个老太太据说是君老太太的手帕交,在灵台上哭晕过去的。君长宁微微皱眉,他对人所作所为最为敏感,哪里不知道哪些人是虚情假意,顿时心中有些恼怒,何必连人的葬礼都要被算计。

君老爷也想到了老太太的事情,有些欣慰的拍了拍身边的儿子,十郎现在才十岁,不过是到他胸口的高低,却已经有了功名,为君家大大的争了口气:“十郎做的很好。”

君长宁跟学堂里的人相处的不错,当下便邀请了几个当年也要参加科考的学生,毕竟住在君家的话不用愁其他的事情,对他们代考也是件好事。换而言之,君家举手之劳能获得这些学子们的好感,也是一件不亏本的买卖。

这件事显然是触怒了当今圣上,即使是从小宠爱的侄子,他不该将手伸到了他自己的儿子身上,更让他气愤的是,原本已经快要痊愈的二皇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当下将燕祚驱逐出宫,甚至点名说他不尊兄长居心叵测,基本上就把燕祚的一辈子毁了。这时候不管醇亲王连带着那个良妃如何的担心,这件事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君老爷摇了摇头,看着面冠如玉的儿子,心中也是长叹了口气。他父亲离世太早,君老爷对父亲的印象永远只有那个微笑着离家的影子,老太太总是说十郎像极了老太爷,也不知老太爷是不是如此的……

过年的时候君长宁极力邀请季弘过来一起热闹,毕竟季弘并不跟着季光思回季家,一个人在青山学院连一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但季弘哪里会答应,看见人家家里头热热闹闹的,他反倒是不自在。只说要是有心的早点回去陪他就好,君长宁就算是心里头担忧,但也不能真的不回去过年,最后只能答应了。

大概是季弘的气势太足,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人敢上前拉架,金通脸色涨得通红,哼哼着有些不服气,君长宁眼神微微一闪,忽然笑着说道:“季大哥,他们不服气你才学好,季院长也喜欢你,既然这样的话,趁着今天大家比划比划,谁高谁低大家评评,到时候谁也不能不服气。”

这天也活该君长宁倒霉,孟家来了人,正好还是商量他二姐的婚事,孟玉明兄弟俩肯定是要过去的。于是他认真习字的模样也落到有心人的眼中,第一个起来为难的就是季弘没来的时候,学院里头的老大,当然这个老大不过是他自封的,又觉得季弘来了之后抢了自己的风头,好几次都要与他为难。

君长宁可不知道齐家的纠结,迈着小步子跑到了后院,往里头一钻开口叫道:“季弘哥,你起来了没。陪我一起练功。”

季光思自然知道程越无在担心什么,听了这话却摇头说道:“不会是弘儿。我得到消息,醇亲王已经决定,将第四子送进宫中。”

君长宁细细的观察别人,学堂里头其实也有派系之分,虽然在青山书院的控制下恐怖明显,但在偶尔休憩的时候还能看出一二来。第一派系就是那些小官小吏的子嗣,这些人身份够不上京城的大书院,到了这边难免身上带着几分傲气。第二派系却是富农富商的子嗣,这些人或许有钱,但没有势,为人也多数圆滑,孟玉卿兄弟也算在里头。第三派系就是真正的贫寒学子。

等课程结束的时候,因为齐家不在,君长宁就要自己收拾桌子,不过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唯一难做的大概就是洗毛笔什么的,怪不得那谁能把一池子的水洗成黑色,毛笔确实是挺难洗干净的一样东西。

这会儿君长宁一手拿着叶子,露出几分扭捏的神色,稍微一憋气,脸颊就能红彤彤的,咧着小嘴说道:“老师让我来摘叶子,说要画画呢,大哥哥,你说这个叶子好吗?”

君十郎的打算没能成功,等他从家里头回去,那憋了三天的老师更加可着劲折腾,没完没了的学业直接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孟玉卿孟玉明也是学生,当然不会有时间到处溜达,自然也少了见面的机会,君长宁只想着反正多的是机会观察,倒是不急在一时,当下最重要的是把程越无处理好。

大山见他这般说也不再多话,拉着大河跳上马车,果然让马屁快的跑起来,他们马车前头是两匹马,拉着马车倒是也并不觉得很累。

君十郎后来才知道,青山学院里头,很多老师都有一个背后的故事,毕竟有才有学识的人,不去做官为民而来教育育人,一辈子留在这个并不算繁华的小镇里头,肯定有着自己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青山学院在民间的名声很大,哪里的学院能集合这么多的才学之士。等后来甚至有些学子问了博一个好名声而来学院教书的,对此院长也是来者不拒。

男人一开始在旁边还看得挺有趣,五岁的小孩能画出这样的画作来实在是不错了,虽然有种种缺陷,但意境却跃然纸上。但再一看却有些不对,顿时现小屁孩的促狭来。男人摸了摸下巴,暗道自己是不正经,但从外头到里头都是不正经,人家一瞧就知道,这小屁孩却是假装正经,黑点子比谁都多。不过,倒是意外的合他口味。

君十郎点了点头,又现学校还挺德育共同展的,里头有一个大大的演武场,据说也有一些骑马射箭的课程,只不过青山学院毕竟在山上,也只能在平整好的地方走走罢了。孟玉卿重点带着他认了认教室和食堂,又说道:“食堂的饭菜只是一般,如果你想吃点好的,也可以让书童出去买,学院并不禁止这个。”

另一个叫齐飞的也是十岁,不过他家跟君家相似,也是才能科考,虽然家里头花了大价钱培养,但看起来性格有些跳脱,对孟玉卿、君长宁两人时不时都要翻书看一下的行为有些看不惯,整天想着到外头去骑马玩儿。

其实也是君家怕太过为难新女婿反倒是伤了体面,第一道关卡的时候倒是放松了一些,毕竟跟着林子墨一起过来的都是学子,要是给人家浇了一头一脸的糟糠什么的,进来以后估计人家脸上会不好看。

君十郎躲过女人的魔爪,想着君家银楼的东西确实不错,不仅仅款式新颖质量十足,更多有几分别出心裁的,怪不得家里头几位姐姐们的眼光都好着呢,那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他抿了抿嘴巴,暗道幸好老子也是练过的。

只是林子墨已经二十弱冠,前些年不过是因为家境缘故一定没能定亲,林家在宁邑县又是毫无根基的。君玉宣嫁给他的话,一来不用担心被婆家欺负,而来也是跟林大人更拉拢了关系,再有一点是君老爷仔细观察过这个年轻人,断定他是个有情义的,如果一年的观察还能看走了眼,他也只能感叹命运弄人。

路清河点了点头,一般太过于聪明的孩子总喜欢自作聪明,为人也不够踏实,但自己的这位学生显然脱离了这种规律。他看了看昨天的作业,又说道:“你毕竟年幼,习字尚有几分不足,还要多多练习才是。更有一个,闲暇时候多多看书,要知道学海无涯的道理。”

张氏哽咽了一下,终究是把泪意压了下去,将孩子放到软榻上才说道:“我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当初十郎的周岁酒都没来,过年过节只送一些下等货色,连君家送过去的百分之一都不值,现在居然还有脸上门来借钱,一开口就是一万两,她以为君家的钱就不是钱吗?”

君十郎不耐烦跟小姐姐们说话,别看九个姐姐最大的十五,最小的才两岁,但在一起说话打机锋什么的,绝对不比成年人差。尤其是几个人都喜欢拉着他做公证人,每次都弄得两岁的小孩子头疼不已。

君十郎倒是想要回头搀着老太太,但以他的身高有心无力,幸好王嬷嬷已经带着青云走过来,不然明珠还得专程照顾着他。

君十郎十分给面子的将三字经背了一遍,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的样子充分的逗乐了眼前的爹娘,等他背完张氏又是心肝又是宝贝的将他搂在怀里,喂着喝了几口蜂蜜水才说道:“瞧着吧,十郎可聪明着呢。”

君十郎却不知道,他小小的粉嫩的脸颊板在哪儿,瞧着怎么看怎么好笑,就是林大人也忍不住取笑道:“哎呦呦,瞧着这孩子像是小大人似的,君家十郎,不如拿了我这个东西去吧?”

君老爷在旁边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一家三口又是笑闹了一会儿,等那边九小姐的奶娘也抱着走了过来,君老爷同样看了看女儿,这才说道:“我出去接待客人,你等会儿跟着老太太出去吧,十郎可要听话呀。”

君琳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三小姐走过去瞧着弟弟,她的心思似乎跟二小姐相似,走来走去在一对龙凤胎之间作对比。君明宣有些羡慕的瞧着家里头唯一的男丁,想到自己姨娘说过的话差点要落下泪来,不敢让前头两个姐姐瞧见自己的失态,微微侧过头去。

等林昌再一次被允许出门那已经是两个月后,如果不是正好遇到了大年初一,估计张氏跟君老太太都不会同意。这天张氏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大概是怕对孩子不好,一些脂粉统统没用,幸好她在月子里头养的不错,看起来倒是白里透红的。齐嬷嬷满口夸着,还逗着小婴儿说道:“太太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你说是不是呀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