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因为储君之争已经乱成一片,偏偏皇帝虽然年纪越大了,身体却还显得硬朗,反正从未听过他生病的消息,而那群作为备用太子入宫的皇室血脉,却都已经长大成人,个人有个人的势力,相互倾轧,谋权夺利,不知道那一日才能尘埃落定。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顾夫人是不同意丈夫想把女儿许配给君长宁的主意。谁知道他们商量的时候被玉荷听了个正着。这傻姑娘听了半截,只以为君长宁就是自己以后的夫家,接下来的几年相处就把自己的一颗心都丢了进去,等他们现的时候哪里还来得及。玉荷看着一副柔顺的模样,其实却是十足的执拗性子,咬紧牙关愣是不松口。

施家虽然有些败落下来,但显然不是君家能比得上的,他们来上门提亲的时候还真让君家惊喜了一番,随即又担心起来。毕竟那种大家族里头的是是非非,可不是他们这样简单的家庭能比得上的,君幼宣又是幼女,而且是长宁的同胞姐姐,君老爷还是有些看重,不然也不至于将婚事一直拖到了现在。

君老爷心中也是担心不已,要知道当初他爹长相过于貌美,居然别不少人觊觎过,只是君老爷子是商人,不得不到处走商,最后为了方便直接将自己整一个涂黑了才出门,这才渐渐没了这方面的麻烦。可十郎不一样,十郎将来是要走官场的,在燕朝官员的容貌至少也得是端正,长得丑的那是没前途的,十郎要是涂黑了变成黑炭头,以后还不得艰难万分。

没等顾庭兴说话,程越无感叹着说道:“人都说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嫂夫人深在内眷,却是把事事都给你准备好啦。”

程越无脸皮多厚,当年跟他嫡母闹翻了之后,都能在程府面前大骂三天三夜,将程家的事情抖了一个一干二净,任由整一个家族外加乡里乡亲的在旁边观赏,这会儿顾庭兴的话几乎是给他挠了痒痒,只是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羡慕嫉妒我,可惜啊,找徒弟也是要缘分的,没有缘分的话,就在眼前也不是你的。”

如果说是个意外,不管是君老爷还是张氏都不会相信,大悲寺为了照顾女客,后院分得很开,两人撞在一起那也不是在转弯角什么的地方,而是在大路上,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是六姨娘教唆着姑娘去做的。张氏心中更恨,要知道她可是还有一个亲生女儿未嫁人,绝对不能被那贱蹄子败坏了名声。

这一跪就是大半天,张氏心疼儿子,想着十郎才十岁,又是从小身体虚弱,要是因为老太太的葬礼而熬坏了身体反倒是不好了,但这会儿君老爷满目哀思,哪里想得到其他,她便也不敢开口。倒是君长宁察觉了母亲的主意,对着她微微摇头,别说他对老太太真心以待,就是假装这会儿他也不可能放下一屋子的人去休息。

这边两人刚进了老太太的荣福堂,里头又是一连串的贺喜,君十郎只觉得耳边闪过无数人的声音,到最后就是君老太太直接把人搂在怀中,又是一番心肝宝贝的疼爱,张氏倒是也想这般做,只是她毕竟不能跟老太太争,只是看着小儿子的眼神几乎要柔的出水了。

随着君长宁回去的两个学子,一个叫做顾山峰,十五岁的年纪,是青山镇的人,虽然来去也不算困难,但科举考试也是需要体力的,这位也不是过分清高的人,平时跟君长宁关系十分不错,被邀请的时候就答应了下来。

经过这件事,皇帝大概是觉得亲生的兄弟也是靠不住的,对醇亲王多了几分猜忌。在确定二皇子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之后,索性下令让所有的王爷嫡子入宫,这几乎是扰乱了整个朝廷,让王爷们打擂台了,而燕弘作为醇亲王的嫡长子,自然也在这其中。

君老爷忍不住微微闪神,那时候君家没了当家人,他年岁还小,如果不是老太太拼着命咬牙撑下来,又丢出面子求来了金家的助力,他们孤儿寡母恐怕也是受不住这样大的家业。君老爷叹了口气,开口问道:“十郎,你对科举怎么看?”

其实季弘也有自己的想法,五年的时间下来,他自然是知道在君长宁的心中家里人的重要,每次看他宝贝的那些东西就知道了,虽然小东西并不经常说起那些姐姐,但偶尔脸上的笑容还能看出一些来。只是在季弘的心中,兄弟姐妹这种东西压根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希望君长宁只陪着自己,这般让他心疼一番倒也不错。

金通一听这话立刻叫道:“不错,季弘你要是真有本事的话,咱们就比试一番,你要是输了的话就自己放弃去京城书院的名额,你敢不敢答应!”

君长宁正专心致志着呢。一片阴影就罩在他头上,抬头一瞧看见来人,心中就大叫不妙,当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心中暗叫倒霉:“金大哥可有事?”

季弘总是很少眠,这会儿照旧是早早的起来了,看见来人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同样穿着劲装走了出来:“今天好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醇亲王的第四子名讳燕祚,是侧妃良妃所出,良妃未出嫁的时候就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如果不是身份不够,不讨太后的喜欢,绝对不会只得了一个侧妃之位。这位在醇王府的受宠程度,绝对是王妃都要避其锋芒的。等太后过世,醇王府更是成了良妃的天下。

三类人里头,自然是第二类的对君长宁最为善意,有孟玉明孟玉卿兄弟俩在,第一天君长宁进来的时候,孟玉明已经跳出来说这是他以后的妻弟,旁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君长宁也是较为和善的,更别说孟玉卿学识较好,对君长宁却是十分亲近。

君长宁做事情慢悠悠的,周围的学生都走完之后,他才迈着小腿往外走,一边想着齐家在武学那边也不知道如何了,他人傻乎乎的,可别被欺负了还不知道。担心别人被欺负的君长宁倒是没料到,齐家那边没事,他这边先倒是被人堵在路上了。

燕弘低头去看孩子举着的树叶,在他看来叶子都差不多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好坏,不过没等他评论,小孩却撅着嘴巴说道:“我要找一个最难画的,看老师下次还敢不敢作弄我,这个看起来似乎挺难的样子。”

程越无花样忒多,练字的时候要他有自己的风格,画画的时候要对着实景实物,君长宁没少腹诽,这家伙要是在现代的话,肯定又是个能裸奔为艺术献身的家伙。可惜生错了一个年代,燕朝民风较为保守,这家伙是没了撒泼的机会。这要是魏晋时期的话,人家还要夸奖呢。

齐家跟君长宁一样,也是第一次离家这般久,以前他虽然也是伺候小少爷,但毕竟齐家整一个家子都在君家做事不是。这会儿倒是比君长宁更是归家心切,一会儿说老爷太太怎么这么,一会儿又惦记着他那刚出生的小妹妹,一会儿又要嘘寒问暖的,弄得君长宁烦不胜烦,差点要直接把人踢出去跟那两位作伴。

这时候君十郎看完了程越无的前半辈子,心中倒是生起几分感慨。幸好他这辈子的运气好,虽然君家只是商人之家,在以后官场上可能帮不了他,但自己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子长孙,不用受那些乌七八糟的气。要是穿成程越无这样的庶子,他的日子可要难过许多,并且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所谓嫡母的约束,百姓百善以孝为先固然好,但又苦了多少人。

没等君十郎将笔搁下,男人直接夺过他手中的毛笔,直接扳着小孩的嫩脸蛋,给他添上了一只小乌龟,这才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小屁孩居然敢骂老师,我要是不做点什么的话,怎么对得起为老不尊这四个大字。”

听了这话君十郎倒是觉得奇怪,青山学院看起来挺在意学生的日常,这方面怎么会不加强管控。等他后来看见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的屋子,这才知道学院只管给一样的条件,但你自己要在这个基础上做什么,他们是不予理会的,只要不违反了校规就好。

故而虽然孟玉卿跟齐飞的年岁相仿,三个人里头,反倒是跟君长宁玩的更好一些,君老爷对此十分满意,倒是那边的齐老爷气得七窍生烟,但对自家儿子也毫无办法,马上就要到书院了,这时候要是把人打坏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不过听了这话金明金阳却紧张起来,连忙让一群小厮挡在门口,笑着说道:“都打起精神来,可别让人钻了空子进去了。”

君十郎作为林昌的时候不过是贫民出生,自然不可能跟这些东西挂钩,要知道他年纪小的时候奋斗都来不及。只是后来有钱了,第一任女朋友却是个过日子精细的,他陪着走过几次商场,对一些东西多多少少有些印象,最让他记忆深刻的却是一只流苏金步摇。

最后由林大人的内眷做了大媒,两家说定了这事。等到四月初的时候君玉宣就得出嫁,当时他们在课上看到的锦绣,就是准备当做嫁妆用的。但凡女儿被打趣肯定有些害臊,君玉宣扭了身子去张氏身边坐下不说话了。

君十郎自然是点头不已,路清河这才往前头去了,他还要跟君老爷谈一谈学生的事情。君十郎自己动手洗了洗毛笔,那边齐家已经快手快脚的将笔墨纸砚都收拾好,他比君十郎大了五岁,现在已经是九岁的孩子,平时十分勤快:“少爷,现在是要回去还是怎么?”

齐嬷嬷叹了口气,心中也责怪那个眼皮子浅的东西,就算是看不起君家的出生,但要知道舅老爷能坐上那个位子,跟君家的钱怎么都分不开,现在倒好,过河拆桥都没这么快的。当初夫人没有生出儿子的时候就冷言冷语,甚至打算从自己的母家过继孩子过来,简直就是明晃晃打着君家钱财的心思。

所以等那些小姐进去拜佛之后,君十郎就径直往外头走,大悲寺最外头也是最大的正殿就是大雄宝殿,殿内供奉着三世佛,两厢分别列有十八罗汉雕像,比起后头送子观音的殿堂更多了几分巍然,佛像不管是静坐、沉思还是微笑都栩栩如生,君十郎看得有些入神,心中不知为何生起些许的悲意。

那边君老爷张氏也一同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九个小姐,每个人身边都带着嬷嬷丫头,看起来那真是浩浩荡荡的一片。

被彩衣娱亲充分娱乐了的君老爷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也是识字的,但让他将三字经背一遍估计也是不行,这么多年没有念过了不是。一边又说道:“好好好,等十郎五岁的时候,我去求求林大人,看他能不能进青山书院。”

“林大人!”看清楚林大人放下的东西居然是宁邑县的官印,君老爷忍不住微微吃惊,一边期盼着儿子真的能够拿到,一边却也明白儿子就算是拿到了,官印这东西肯定是要还给人家的不是,到时候这兆头算是给了谁?

张氏带着笑容送了人出门,等他刚走脸上便露出几分神色来,旁边的齐嬷嬷是她身边第一得意人,自然知道夫人心中在想什么,避开人说道:“夫人,舅老爷那边派了管家过来,送了一些笔墨纸砚什么的。”

幸好这时候外头又有声音过来,却是五、六小姐小姐带着八小姐过来了。四姨娘一贯是个爽利的,谁知道生了个女儿确实闷葫芦。五小姐君蘅宣才七岁,平常并不太爱说话,嘴巴笨也不得家里头喜欢,没少惹得四姨娘抱怨,有几次甚至说四小姐才像是自己生的,如果不是年岁差得多大家都还以为抱错了。

林昌配合的露出笑容,把张氏又是惹得一阵高兴。那边君老爷早就打扮妥当走过来,因为是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的儿子,所以也不讲究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讲究,直接伸手抱着小婴儿逗弄,居然还真的有模有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