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配合她的台词一起往下接,两个人齐齐拖长声音,“学---医!”

襁褓中的靓靓并不爱哭,我只要一逗她,她就咯咯笑个不停。靓靓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岁多以后学会了走路,总像跟屁虫一样永远尾随在我身后,蹒跚着叫我,“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小乔兴奋起来,乖乖,这可绝对有大事件,最关键的是不是自己一个人离开温暖舒适的被窝。小乔不动声色地告诉管理员,“您找别人去吧,夏黎在我们屋呢,我帮您踹她起来。”

有些事儿以为自己是忘记了,可有些事儿完全根植在心里,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

先说陈厚实,倒是没见到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不过听说丁威和赵爽在这个冬季不欢而散,赵爽同学连假期都没过完,就愤然踏上返回美国加州的飞机。小乔曾经鼓足勇气,想好好劝劝丁威,可是真和丁威面对面,看着她已然瘦了一圈的小脸,话在嘴里打了无数个回转,终究还是咽回肚子里。

Benny毕竟比小乔年长,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伸手叫来waiter结账,“你就别操心了,这个话题,咱们以后再说。先回家吧,我刚才可看到我爸和吴姨在厨房包饺子来着。”

医院里瞄上小乔的青年才俊并不少,花样百出的邀请层出不穷,可是小乔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婉言谢绝却绝不伤人自尊。夏黎很是好奇小乔的感情脉络,躲在一边仔细观察,终于得出结论,“这厮心中有鬼,等闲人不得近之。”

小乔兴致勃勃,“你待会儿一定要指给我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这名女孩儿是被老公送来的,鼻梁歪斜,右半边脸不但高高肿起,还红得发紫,摸起来很硬,不是不像一个猪头的。夏黎一检查,口腔内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咬痕,表面有几针粗糙的缝线将之缝合。夏黎不动声色地坐下,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弄的。”

小乔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现在的形势,很有些自惭形秽,拼命解释,“唉,我们这是综合性医院,和你们教学专科医院不同,等级划分得特别清楚,我们不敢越界。”

小乔有些没反应过来,主任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只好回忆了一下自己平常的所作所为,如实汇报,“我一般会告诉病人虽然拿出了鱼刺,但是咽喉部分还会有一些不适感,这种不适的感觉会渐渐消失。另外,一天之内要是唾液里有血丝也是非常正常的。

小乔笑了一笑,虽然这个笑容被口罩遮住,李恺无法看见,“刚才刷手的时候我就觉得旁边的人特别像你,果不其然。”

口腔科的杨主任和耳鼻喉的金主任都为女性,据说还是从同一所大学毕业,而且年龄也相差无几,现在都被医院领导委以重任,分管各自科里的日常工作。所以总被手下的小大夫们有意无意地在一起比较。小乔和夏黎目前都是最低级的住院医师,上面还分别由主治医师带领,凡事都得多请示多汇报。小乔的上级医生是和蔼可亲的老张,而夏黎的上级医生是桀骜不驯的林大夫。

想归想,小乔还是迅速闪进房间,却见房间里人并不少,除了自己,还有眼科的大夫,甚至不知道谁带来的实习生也在一旁候着。徐良伟医生已然全副武装,帽子手套一应俱全,正在做着清创缝合的营生。病人躺在处置室的操作台上,一脸血污,只剩哼哼的份了。

心情原本就不是很好的小乔,被这一阵一阵的冷风吹得心烦意乱,没多久便怒火中烧,恶向胆边生。她奋力欠起身来,从嘴里吐出嚼了很久的口香糖,贴在通道中间的门把手上。

丁威表情却有些怪异,也不看李恺,只是冲着小乔,“赵爽说找他家亲戚给我们订火车票,我们四个一块儿走,你说好不好?”

话出去了,却没有像从前一样得到及时的反馈,抬头看看老爸,他正沉吟不语。

吴云脸上笑意退去,“太晚了,睡觉吧!”

吴云看看面前这位穿戴整齐肤色白皙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脑海里挖掘半天有关陈一凡的星星点点,终于从对方脸上找到几丝熟悉的痕迹,“呵,还真是你。现在鸟枪换炮,我都不敢认了。”读大学时候的陈一凡黑黑瘦瘦,穿着俭朴之极,和现在比起来的确判若两人。

在那年的冬天,玉渊潭,湖面早就冻得坚如磐石。四个人租来冰车在湖面上嬉戏,你追我赶。小乔没有戴手套,握着铁锹的双手□□到外面,冻得通通红。小乔只好不时地把手放到嘴边呵气,当然也减缓了冰车前进的速度。

赵爽笑呵呵地拿起照片,不以为意,“这是我们系的辅导员,美女啊!”

小乔的闷气在还没走出实验室大门前就基本上烟消云散,她决定给雪飞和周劲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于是站在放满人体器官的玻璃橱窗前静静等待,一边等还一边指指点点,“这是胃,哦,那这个应该是肝。”

李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木棍,踩成合适的尺寸,把小乔的鞋脱掉,将木棍用丝巾绑在肿得高高的脚踝上制动。

雪飞受不了这两个家伙的唠叨,“你俩真俗,快听校长说……”

丁威笑了,“你爸不算?”

刚开始的时候,小乔独来独往,显得颇为孤立,北京小孩们曲里拐弯卷着舌头的北京话也让小乔有些自卑。不过毕竟还是小孩,有热闹的地方忍不住也会上前凑趣,一来二去的,小乔刚开始绷紧的弦慢慢放松,又恢复了从前懒洋洋混不吝的状态,北京孩子插科打诨说俏皮话的本领也让小乔欢喜,混在同学里面,一天比一天自在。

这个班有两个班长,一男一女。男的是赵爽,女的是刚才制止小乔说话的漂亮女生,名叫丁威。他俩和学习委员李恺占据本班前三名交椅,让小乔望尘莫及。

小乔很懵懂,“我也不知道。我觉得A型血的人都很聪明,古灵精怪的,比如夏黎。”

夏黎愁眉苦脸地接口道,“唉,我本来觉得自己血型挺好的,可是被你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些失落。”

小乔不解,“为什么?”

夏黎眨了眨眼睛,“我失落是因为——我和你一样,是o型。却不是聪明的A型。”

小乔倒很是高兴,“这不挺好的的,说明咱俩志同道合,心心相通,这才走到一起来啊。”

李恺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看是沆瀣一气。”

李恺其实心中还想,前辈们早就说过,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简直就是绝对真理。当然,也只是敢想一想而已。这一路上李恺和小乔和夏黎呆在一块儿,没有少挨这1000只鸭子的抢白。

小乔没有听清楚李恺的叽叽咕咕,转头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李恺笑了笑,却并不言语,重新埋首于书里。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再不济,至少没有那1000只聒噪的鸭子。

夏黎忽然想起来,“对了,李恺,你是什么血型?”

李恺还是把目光投向书本,慢吞吞地挤出两个字,“A-型。”

小乔顿时有点傻眼,反省自己没有说更多过头表扬的话,只有夏黎总结性发言,“小乔,正好是你喜欢的血型。”

什么人哪,哪壶不开提那壶。小乔颇有些不甘心,打心眼里不愿就此落入下风,用刚好可以被李恺听到的声音感叹道,“他怎么可能是A型?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李恺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小乔一眼,并无任何过激反应,小乔很是泄气。有些人一碰就会跳起来尖叫,有些人你拿针刺他,他可能也无动于衷。

小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想,那李恺算什么类型?

毕竟还是炎炎夏日,从潮湿炎热的九江火车站出来,便有三辆依维柯车将大部队接往庐山的疗养院。导游小姐很是关切地告诉大家,从九江到庐山大约41公里,其中盘山路大约有22公里,这两三个小时的爬山车程,可能平地不晕车的人也会导致不适,还拿出晕车药来分发,小乔忙不迭地抢了三颗,除了自己,还递给夏黎一颗,夏黎却自吹自擂“对于在山城长大的我而言,这还不是小菜一碟。”话虽如此,却接过晕车药咽入口中。剩下一颗小乔递给李恺,李恺摆出酷酷的表情,“我从不晕车的,不用。”

小乔讪讪地将之收回行囊,内心却有小小毒蛇火苗在燃烧。

坐在这一路盘旋着往上前行的车上,小乔刚开始还有些头晕目眩,却依然悄悄向一条过道相隔的李恺脸上望去,大多数时候,他神色如常,闭目养神。看了几次以后毫无任何端倪,晕车药也成功发挥药效,小乔很是无趣地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貌似已到半山腰。小乔第一反应还是转头看过道那边的李恺,哈哈,只见某人脸色煞白,额头还有冷汗频频,鼻翼一张一扩,眉头紧锁,表情颇有些---嘿嘿,可以说是狰狞。

小乔高高兴兴地欣赏了一下目前大快人心的局面,终于从垃圾堆里拾回了自己的良心,把晕车药从兜里找出来,拍了拍李恺肩膀,“晕车药,还要么?”

李恺微微睁开双目,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快点。”

小乔看在他目前几近崩溃的状态,没有和李恺的无理较真,依然体贴无比地递上晕车药,却换来另一句,“水呢?”

小乔只好把自己矿泉水瓶递上,“这是喝过的,你要是不嫌弃……”

话未说完,李恺已经夺过水瓶,将药片迅速咽下,重新闭上了眼睛。小乔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李恺,直到他的表情恢复平静,呼吸也变得正常平稳。总算把目光从李恺身上扯回来,却听身边的夏黎开口,语句里带着满满笑意,“听说庐山电影院只放一部电影,你想不想看?”

小乔稀里糊涂,“什么电影?”

夏黎却只是笑只是笑,不肯开口。

小乔没好气,“估计你也不知道,糊弄我吧?”

夏黎靠近小乔,声音压得低低,“我可不敢糊弄你。那部片子你小时候肯定看过,叫做《庐山恋》。只不过我怀疑自己会看一场九十年代末的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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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部分未完,先贴这一部分。

关于小乔忽然看顺眼小李的问题,下一节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