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二的话洪霞是深信不疑的。洪霞对男人的判断,自始至终都还停留在那些言情小说的细节描写里。书上说这样的男人是靠得住的,那么,这样的男人再坏她也相信是靠得住的;书上说这样的男人是靠不住的,那么,这样的男人再好她也相信是靠不住的。言情小说是她的情商和智商生长的温床,从貌似肥沃的培养土里抽生出来的藤蔓,看上去强壮,实则经受不住日晒雨林。脱离了温床,进入到陷阱密布的现实生活中,她的那些“经验”立马便在老谋深算的黑二眼里暴露无遗了。

从谈话中得知,女孩今年18岁,姓洪名霞。就像她告诉黑二的那样,父亲在呼伦贝尔开煤矿,母亲在老家河南乡下种地。说是种地,倒不如说是清闲的居家过日子。打打麻将,陪陪老人,再东家窜窜门,西家聊聊天,一年四季也就不知不觉的混过去了。

“你常来吗?”许莉问。

陈涛要给父亲烧香,没有随着去。他自个儿去父亲的坟头将香烧过后,才赶到的池塘边。

“大妈,陈大哥和杨教授不同……”

李明将一份加盖了不少公章的项目报告递到陈涛面前。

“大哥,你认为阅读文学名著最重要的是要读出什么?”

李明摇头:“不是,是爸对我讲的话让我心里不踏实,我总怀疑爸患了什么重病。他习惯了把苦难扛在自个儿的肩头,从不轻易让家人分担痛苦,除非到了实在扛不住了的时候,他才会像今天这样打开话匣子和家人唠叨唠叨……”

母亲直起身,怒不可遏地瞪着李明:“谁教你和老娘这样讲话了?……是的,老娘心态有毛病,要是老娘心态没毛病的话,你爸早成贪官污吏了……”看着李明惊惶失措的委屈模样,她说不下去了,眼泪随之也喷涌而出。她俯身搂住了李明,哽咽道,“妈怕你去收别人的黑钱!……孩子,穷要穷得有志气,当了所长,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不去要!”

“捉住了吗?”李明迫不及待地问。

“为啥?”罗中华问。

“捉住了几个?”

说是卧室,倒不如说是书房更准确。除了一角摆放了一张木床外,满屋子都是整齐划一的盛满了各式各样书籍的书柜。书桌临窗,上面规整地叠放着几本厚厚的书。显然,几本书都是陈涛近期正在阅读的,书页里还夹着一枚一枚的书签。

陈涛仍旧沉浸在串花朵儿的快乐中。他一手提着花串儿,一手悠哉游哉的巅簸着筲箕出门。刚跨到廊檐处,便见周兰和许莉手挽着手儿有说有笑的穿过花坛走来了。

许莉摇头:“妈呀,幸好我没有问她,否则还要让人家难堪呢!一个仅接受过中等职业教育的警校毕业生,居然有那么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文化知识,居然有那么深厚的做人底蕴和生活品味,难以想象。现在别说大学生,恐怕连整天闹闹嚷嚷的教授和所谓的国学大师们做人也未必比她强得到哪儿去。临放假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学去看了两场讲你们警察生活的电影,里面的每一组镜头都把警察塑造得完美无瑕,警察几乎都是神,没有一个是人。可我怎么看那些高大崇高的警察形象都不如指导员这样的普通民警更能让人感动和亲近。老百姓喜欢的是活生生的人一样的警察,而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处处顶天立地的神一样的警察。我总觉你们公安文学好像是在为了宣传而宣传,为了塑造而塑造。比如正面描写的警察吧,大多是火眼金睛的‘孙悟空’,上能通天,下能入地……警察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呀!依我看,警察顶多不过是‘沙和尚’,整天不声不响的陪在师父身边,老老实实的挑挑担儿,牵牵马儿,妖魔鬼怪来了,应付小的还能使两下拳脚,应付大的,就无能为力了。职业定位决定了警察是‘沙和尚’,不是‘孙悟空’,干嘛你们公安作家们却总是要把自个儿往‘孙悟空’的模样去塑造呢?”

忙于别的生意,小商贩竟忘记了找补女孩零钞。眼看小商贩推着货柜向前移去了,小女孩遭急地大声呼喊起来。

“凶啥?看上去凶,其实一点也不凶,不但不凶,俄罗斯姑姑还蛮温柔。你见识过俄罗斯姑娘吗?漂亮,丰满……呵呵,骚娘们,比起咱中国女孩来就是性感、开放!”

“未必尽然,对吧?”

“为啥?”周兰问。

王兵则接过警服,照着警服上的纸条叫着民警的名字,然后分别将衣服、帽子和鞋子放到每一个民警的手中。

“是的,总还是有人要坚守道义的,但是,很累,明白吗?社会潮流和风气如此,坚守有什么用。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我们要学会顺应,当然,顺应不是妥协。就是说我们虽然改变不了环境,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情。换一种方式也许会让自己活得十分快乐!……刚才我读了你写的文章,给我的感觉就是你太愤世嫉俗了,所以,我说了前面让你听起来不顺耳的话。如果我叫你在那样的思路上继续走下去,仍旧去写那样愤世嫉俗的文章,我就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说不定早晚会害了的。听我的,没错,用平和的心态去静观纷繁复杂的事物的变迁,不要轻易使用过激的语言……你有我妹妹的消息吗?”陈涛突然把话题转移开了。

出门在花坛的裙边上,他掘了几株龙爪菊,和着泥团,提到了地里。他简单地扒了一些小土坑,将菊花种了进去。然后,他又用锄头锄去了土坎边上的杂草。苦艾、蓬蒿以及茅草茂盛地生长着,他不忍心除去,便让它们全留了下来。妻子活着的时候,每年的端午节,都要去街上买回一些苦艾来,成束的挂在门楣上,或者熬汤,给孩子洗澡。妻子说苦艾是神草,可以驱灾避邪,其实他知道,所谓驱灾避邪,是乡下人牵强附会的说法。苦艾入药,能清热散淤解毒,倒是事实。门楣上有一束苦艾,终日里散着艾香,蚊子和苍蝇闻着了气味,都不敢靠近,从而减少了诸如脑炎、痢疾等病毒的传播;初夏,用艾草熬的汤洗澡,好比药浴,皮肤得到了清洁,排除了冬春积蓄的热毒,肯定是有益于健康的,所以,一般用苦艾熬的汤泡过一两次澡,整个夏天就不容易再生疮和长痱子。乡下人不了解这些道理,久而久之,结果是将其独特的药用功效附会到了驱灾避邪上。

杀人凶手脱逃了,无疑他也很气愤,也很痛苦,换成别的人,也许可能会跑到公安局去闹死闹活的要讨个什么说法,可是,你哥却保持了沉默。你是他的妹妹,你应该理解他的心情和处境,应该知道他的沉默里面透出的是他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公安民警的素质和涵养。

小刘答应一声,离开了。

他们转乘了一辆到怀柔的中巴,到了怀柔后又转乘旅游公司的旅游车。一路上,小刘和陈蕊几乎都没有交谈。

“为啥?”

高山流水韵依依

“呸!狗东西,不识抬举……好,不要就不要吧,省得老子花钱!嫂子,小妹子在哪儿?”

“你吹牛吧?”

雪儿警惕地瞧着陈涛,眼泪慢慢淌了出来。她说:“我认识你……所长,龙哥干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早知道他那么歹毒我就不和他往来了……可是,孩子是我的,求求你们,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想有个亲人……”

“真没有,我骗指导员干啥!”

陈涛说:“我建议他不处理或者冷处理!一个老师,面临的精神压力大了,一时想不通,搞了点跳楼秀,处理啥?”

“所以,我不接受你们的采访,因为我没有救过人,我没有看见哪一个老师想自杀!不信你们可以问我们的所长和指导员,下午我和他们在一起,挺快乐!我回中学去看老师,在房顶上和要好的老师聊了一阵天,彼此谈得很投机,谈过去,谈现在,谈将来,并且说好了我晚上还要请这位老师吃饭!走吧,要是有空的话咱们一块儿去共进晚餐吧,咱请客!”

“去给我买包香烟回来,好一点的!”他掏出100元钱的整钞,扔给王兵。

“你不爱自己的祖国?”陈蕊不解。

“好啊,干嘛客气!”小刘抬起头来望陈蕊,然后指着陪伴床,示意陈蕊坐下慢慢说。

陈蕊不清楚恶性肿瘤意味着什么,但癌症意味着什么她是清楚的,因此,护士长“癌症”二字一出口,她的脸色便立刻变得惨白,盛水的纸杯也被僵硬的双手不小心捏瘪了,水溢出来,洒了一身……

“是吗?”陈大妈听了杨小容对陈蕊的夸奖,心里比吃了蜜还甜,“闺女,那你也考大学吧,听说现在考大学不难了,都上大学,都远走高飞……”

杨小容瞪了半天,见李明不张罗自己,慢慢的,心里真的来了气。她走到李明身后,尖起两根指头拧住了李明的耳朵:“叫你,没听见吗?”

黑二想了想,试探着问道:“300块?”

于是,老人又将双手伸进了怀里,这一次他摸索出了3张5元的钞票。他把钱举在眼前爱怜地瞧了瞧,微笑着,依旧轻轻地放进黑二的手中。

陈蕊依旧摇头。

杨教授苦楚地笑了笑:“龙主任,你也别多虑,立遗嘱在西方是非常普遍的事情,一般女人过了30岁,男人过了40岁,都要一年立一次遗嘱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敢保证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能平平安安呢!有个遗嘱,遇上天灾,自己不给自己留遗憾,多好……要是我们国家的公民都有及时立遗嘱的好习惯的话,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遗产纠纷?打一场官司既耗时又耗力,还要耗费司法资源,你难道不觉得可惜吗?司法资源多宝贵呀……”

陈涛想了想,摇头:“指导员,暂时别提这事好吗?我想静一静心,好好的读点书和写点文章。这次我去妹妹那儿,没有见上杨教授,他病了,在北京医治,所以,书稿没有拿出去。等我把这部书写完了,出版了,我想我会认真考虑个人问题的。爱情和婚姻不能等同,以前我将二者等同起来了,是一个错误……指导员,咱们是要好的同事,是彼此谈得到一块儿的朋友,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可是,我有我的想法,我有我的追求,我希望自己能够把更多的精力放到读书与治学上,这可能也是妻子和孩子所期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