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享受天涯海角的阳光,去看秦始皇兵马俑,去参观都的故宫,你说都有哪些地方?到时候带你去玩啊。”

“从来没想过我会这么富有!”骆然忽然有一种很壮观的感觉,不禁为此感叹。

远离故乡的中专生活并没有让骆然淡忘自己的大学梦。并为这个梦悄悄地努力着,背着家人利用寒暑假的时间打工,筹高辅班的学费,只为把那薄薄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当作礼物送给母亲,让出身书香门第却因年代的关系在乡下受了大半辈子委屈的母亲在她古老封建的家族中扬眉吐气。她相信这样妈妈一定会如爱姐姐般爱自己。像是命运的捉弄,当这种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妈妈的一个电话结束了她所有的幻想,她知道,家里已经没有能力支持自己上大学。

骆然在学校有一群很要好的朋友,那年火车载着同学们积极的生活渴望驰向他们梦想的远方,留下骆然一个人开始忙碌的高辅生活。原以为繁重的功课会让人淡忘远离朋友的寂寞,后来她现自己低估了朋友们对自己生活的影响,两年的朝夕相处,所有的欢乐痛苦和成长的烦恼都真实的交给了几个人围成的世界。

“谁打来的啊,这么远跑过来才说这么两句就挂了。”女职员凑过来,紫色的眼影让她的眼神鬼魅而神气。

“别说话宝贝,我觉得我们可以,可以——”子杰语无伦次了,手顺着骆然的脖子抚摩下来。

“之前从事什么工作?”贵妇人问话了。

“我在广东揭阳市,你过得好不好?我很想你。”

龙哥说实在抱歉。

电话无人接听,现在正是他的上课时间呢。骆然挂下电话,走到街上,风吹进她的眼睛,留下几滴泪来。

“现在条件是差了点,但是很快会好起来的。”丹丹说着带骆然进了屋。

“即使我离你千里之外,我依然想念你,我真的非常非常想念你,遥远的人——”松花江依然在奔腾不息。

阿莲的歌声有点跑调,却唱得骆然泣不成声。她害怕像阿莲预言的那样自己就这样错过了于寒,那样她会觉得整个人生都残缺不全。

“去找他吧,说不定你们可以厮守一生呢!”

骆然被阿莲说得伤感兮兮的,带着重重的鼻音说“我哪有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现在的情况,我爸要我去小峰那。”

“那个潘恒峰阿?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我说不知道。他还说可以帮你爸爸重整雄风耶。”

“估计是拿我当条件,这下打死也不会去了,快帮我想想办法,我想去看看于寒,没有时间了,下个星期四我爸爸要带我去深圳了。”说这话的时候骆然有种强烈的受骗及被抛弃感,或许爸爸知道小峰的动机,她想。

思索刻之后,阿莲慎重地问她:“你说过你是校文艺队的?”

“是啊,你是说要我去找我姐姐?”

“跟着你姐姐唱一阵,这一行赚的钱又多又快,一拿到钱就去找他。”

“要是他说不要我了怎么办?”

“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你再去留恋了。如果是这样我看你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家了,大不了去北京吧,有我在你怕什么?我有一口饭就饿不死你!你对你们的感情有信心吗?”

骆然觉得没有比这更温暖的话了,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有!”

“那干不干?”

“干!”骆然回答得斩钉截铁。那一刻她知道也许这样的做法会让人觉得不知天高地厚,但是她不愿就此错过自己真心爱的人,她豁出去了。

2oo2年8月23日,骆然带着简单的行李和六百元生活费,告别了山水如画的故乡,独自踏上了去岳阳的火车。列车的轰隆声把骆然的心敲打得格外疲惫。夜幕降临的时候,绚丽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骆然呆呆地看着这景致,脑子里勾勒着一幅画面:夕阳生硬地露着半边脸,那血一样红色的光芒透过灰色的云彩漠然地照射着辽阔的荒野,更显天地之大,而列车在旷野上飞驰而过,越显得渺小。这人生,多像坐着列车在旅行啊,走得那样匆匆,这沿途的风景,阴晴不定,美与不美都随了看景人的心情,可不管途中或得或失,终归都要驰向一个目的地。

这样想着,骆然心里平静了许多,可一闭上眼,往事的片段却又浮上心头:

“如果你执意坚持,我可以拜托江成带带你,你们的风格比较相近,他现在在岳阳一个演义吧做主持,带你入门应该不是件难事。”

姐姐是何等不留余地地拒绝她的请求啊!难道在姐姐心中,她骆然就真的那么平庸,不配和姐姐站在同一个舞台吗?如今,你宁愿把妹妹推给一个自己抛弃了的男人,也不愿在妹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扶她走一程。骆然回想着星期四早晨,阳光温柔的照着鲜花盛开的小院。爸爸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把骆然的行李绑在破旧的摩托车后面。骆然的妈妈做了好一大桌美味佳肴为骆然送行。骆然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切准备就绪后妈妈来敲骆然的门,骆然没吱声,爸爸也开始敲她的门并开始好言相劝,骆然缩在房间里默不作声,这样的局面僵持了一个上午。下午,爸爸的耐心到了极限,他愤怒地捶打着她阁楼的门,捶得她的阁楼似乎都要摇晃起来。

“倔,我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从小到大你做过哪一件让人满意的事?读书读不好,现在混个中专文凭,有什么用?安排好的阳光道不走,在这里什么小姐脾气?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听话我不知道要少操多少心,再不开门我就当没养你这个女儿……”

爸爸说一句锤一次骆然的门,那声音搀杂着事业失败的痛苦和儿女不孝的心酸。骆然缩在阁楼里大气都不敢喘,眼睛早就哭肿了,心里却歇斯底里地呐喊着:“是啊,我从小就不如别人,不招人喜欢,可是爸爸啊,你就这么理解女儿吗?你捶门的声音震碎了女儿的心,你锤走了女儿对你无条件的尊敬和爱戴啊,爸爸啊,女儿的心被你锤碎了啊……

几天前生的事放电影似的在骆然脑海里荡漾着,那些抱着小孩扶在她们家栏杆上看热闹的村妇们,用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冷观着这个没落的家庭,嘲笑着骆然极度敏感的自尊心。那天她誓她会一辈子厌恶这个愚昧的山村,誓要带着这颗被人唾弃的心去浪迹天涯,永不归来。那年骆然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