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林秀试图争辩,可对于这件事,她感受更多的是家人本分又强势的关爱,林思阳也打算去了,他站起来搂着林秀的肩膀,轻声说:“就好了,毕竟之后都是一家人,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有我们呢。”

林思阳手搭着张桦的肩,他问:“吃晚饭了么?”

“你们笑什么?”林思阳这才意识到张桦攥着他手腕的动作多么亲密,即便很习惯,可外人看来总不止朋友关系。

林思阳低下头回答她:“有一点。”

陈晨坐直了身子,用嘴巴去够可乐的吸管,他眨着眼,忽然问:“爸爸,你喜欢北京吗?”

胡琛摇了摇头,哭声被吞下去,他翘起嘴角来,说:“我没关系。”

夏玉兰进车里去了,陈萍坐在副驾驶,林思阳陪在夏玉兰身边。

车缓缓停在了楼前的空位上,林思阳回神,白路手腕里侧的温热皮肤下,是一下一下在搏动的血脉,他正闭着眼睛呼吸,的确是睡着了。

夏玉兰拎了篮子,她穿好一件黑色丝质的长裙,齐耳卷发梳得整整齐齐,她已经五十八岁,比丈夫林新国年轻五六岁,她生了三个儿女,林思阳最小,毕业才一年,林海出生在夏玉兰十六岁那年;老夫妇俩唯一的女儿叫林秀,三十五岁,未婚,是个画家。

“走吧,太晚啦。”陈云亮从妻子怀里接过睡熟的儿子,悄声说。

槐树天生蓬勃苍翠的树冠,此时还没到枯黄落叶的时候,它遮蔽着路旁商铺,在月光下闪烁着油一般的亮色,深沉又安稳。林思阳那时候没有十岁,放学之后背着沉重的书包,沿着槐树连成的那条线,歪歪扭扭地走,回家去。

“先生,这是外科,对面三楼才是急救科。”林思阳伸手挡了瘦高个一下,他把手机塞进裤袋里,礼貌又谨慎地笑。

她大约四十岁,身形瘦削,上了挺厚的妆,半永久的细眉和眼线,嘴唇有点干裂了。

女孩问:“晚上有空吗?”

“我……请你吃晚饭吧,还有事儿要跟你讲。”陈云亮站在镜子前面,看着一脸睡意的自己,拧开了水龙头。

林建宁当然是讶异的,她问:“没骗我?”

“上次急匆匆的,有事儿没讲清楚,所以一起吃饭吧,反正今天我也闲。”

水是凉爽的触感,因此也预示着天气在变热了,洁面膏揉成的泡沫被陈云亮涂开在脸上,他三十岁,处在一个成熟与年轻掺杂的年纪;因为练舞,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健康又利落,倒像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

陈晨醒了,他踩着拖鞋去卫生间,脸上表情又和睡梦里不同,大概是起床时惯有的不悦。

他说:“爸爸,我有个想法,我们回家吧,和妈妈一起生活。”

“我觉得北京特别好,虽然现在租的房子很小,可总有一天我们会有大房子住,这里,爸爸能有比较赚钱的工作,还能送你学画画,”陈云亮弯下腰,把脸上的泡沫清洗掉了,他手里捧着毛巾,又安抚陈晨,“我们要向前看是不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可是妈妈——”陈晨眼圈泛红。

“她不要爸爸了,你还喜欢她啊。”陈云亮慢悠悠地念叨,甚至,呼吸都轻微抖动起来,他鼻腔发酸,实际上又想说:爸爸恨她,又还有点爱她呢。

陈晨安静地哭,用手揉着通红的眼睛,他被陈云亮抱起来往外面去。

“北京其实挺好的。”陈晨说。

也许是突然想起来,也或许是总挥之不去,陈云亮忽然,就想起了面对面时林建宁发来的那条消息。

青春个性的少女风范,自然和上一代人不同,她问:“做我男朋友行不行?”

陈云亮没有答复,因为那一刻整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浪涌吞噬掉了,他因为这句话几夜未眠,像是骄阳下面慢步,不知道往哪里去。

因此,在这样一个深春时节的上午,在难言的回忆后,记起泛着清冽甜味的表白话语……陈云亮忽然有些愉悦,甚至连心跳都生动了起来。

于是当晚上,穿着衬衣短裙的少女出现在餐厅门前时,陈云亮把鲜花送到她怀里去。陈晨在座位上,脑袋放空地看着两个人走来。

“姐姐好。”

“你好,”林建宁把花束轻放到空着的椅子上去,她又说,“实际上你喊我阿姨更好。”

她又换了发型,巧克力色,齐肩并且微弯;话语意有所指,两位成年人都心知肚明,可又不谈论这个,一落座,只是十分认真地点菜。

陈晨吮吸着专享的橙汁,两只手把杯子抱紧了。

“不希望你喜欢倪颜,是因为……因为一些会让你难以接受的事儿,但愿你可以谅解。”陈云亮艰难地开口。

林建宁点点头,语气清淡地回答:“我早就不怪罪你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当我明白你多重要以后。”

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