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树影婆娑作响,谢霁脑中回想起今夜谢乾和梅夫人对他说的话。

风起,有鸟雀扑腾着翅膀飞过。

谢霁垂下眼笑了。他先一步上了岸,朝谢宝真伸出手道:“上来。”

不曾说出口的心声是:想和九哥一同前去。

见身边的少女久久不曾说话,谢霁以为她还在难受,不由低眉侧首,带着柔软的爱意唤道:“宝儿……”

谢宝真小小地哼了声,如愿以偿。

对面,谢霁换了个姿势,曲肘搭在食案上,撑着额头看她,眸色深深直看得人心慌意乱。

谢霁搂紧了些,恨不得将毕生的柔软都送给她。

“我愿意去了解呀!”谢宝真诚恳地说。

春夜清风拂面,凉而不寒,星空浩荡,明月如纱,空气中氤氲着甜腻的花香。

“为何?”

谢宝真绷紧的下巴微颤,胸中一阵有一阵地发闷,几欲无法呼吸。她眼中噙着显而易见的委屈,低声说:“你就这般喜欢她?为了她,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要了?”

年后谢宝真便十五岁成年了,自然也在‘花神’候选行列。

一只骨节好看的手拉开车帘,谢霁俊逸的面容呈现眼前。

谢宝真还在想哪个少年有这般好听的嗓音、又怎认得她郡主的身份,结果回身一看,便见一朱袍玉带的锦衣公子手持折扇而立,朝她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来。

“好呀!”谢宝真来了兴致,忙道,“现在就走么?”

言罢,梅夫人行至门口,朝谢宝真招招手道:“宝儿,快些过来。”

“你从身后扼住我的脖子,像这样……”谢宝真背对着谢霁,抓住他的手轻轻横在自己脖颈处。

谢乾早就许了谢宝真婚嫁自由,故而她并没有这些烦恼,依旧无忧无虑道:“也不一定那么糟糕呀!说不定你嫁的那个人,刚巧就是你喜欢的人呢!”

这种不经意间的宠溺使得谢宝真食髓知味,只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挂在谢霁身上才好。

谢宝真抿唇一笑,弯着眼,显然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她笑着说:“你真的能发声啦,挺好的!方才太医在的时候见你不出声,我还以为又出什么意外了呢。”

从那天起,秉性纯良的谢霁便死了,死在了回忆里。活下来的这个,是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呵,哈哈哈哈哈!”仇剑大笑起来,那笑有几分苍凉,随即对谢霁道,“你听见了吗?谢家连她的存在都要抹消。”

谢宝真忙捂住嘴,眼睛里落着些许细碎的月光,如一泓秋水荡漾。谢霁定了定神,以树枝为支点借力,继而带着谢宝真翻身从墙头跃下,稳稳落在地上。

心里闷闷的很难受,她垂下头,鬟发在昏黄的灯火下呈现出深栗色的光泽。

礼毕,他目光沉沉地快步走出了水榭,唯恐慢了一步就会露出什么破绽。

“是来发财。”男人道。

爱子于皇城脚下被暴揍重伤,吴相大怒,本想上报捉拿真凶,谁知吴二郎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怎的,死活不肯将此事闹大。

说到最后几个字,俨然带了哭腔。

紫棠横了黛珠一眼,怨她多嘴。

她小小地郁卒了一会儿,手无意识地捻着兔灯的手柄,轻声道:“我方才想了很久,那红包是你攒下的零钱,我不能白拿……所以作为交换,我教你练字如何?”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谢宝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压力过大的大哥,只在他案几上悄悄放了一块她最爱的枣泥糕,轻轻退出门去。

“说到书,没人比我更了解啦!”哗的一把纸扇打开于眼前,桃花眼的男子款款而来,附在谢宝真耳边神秘道,“我新写了几本折子,小宝儿可有兴趣?”

深夜的山林猎场悄寂无声,唯有怪异的鸟叫间或传来。火把的亮光映衬,少女说这话时神采飞扬,眉眼生动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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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谢宝真叹道,“你除了点头就是摇头,被人欺负了也不吭……”而后才想起,谢霁是可怜的小哑巴,没法吭声。

谢霁看出了她脸上的渴望,朝前走了一步,将盒子捧得更近了些。

“哎呀!阿娘真厉害,这都被发现了。”谢宝真抽回手嘿嘿一笑,试图转移话题。

黛珠‘呀’了一声,握着谢宝真的手都有些发抖,惊呼道:“手流血了!”

良久,他岔开话题问:“那孩子选了哪处住所?”

谢宝真还没反应过来,带着睡后的鼻音问:“为何要挑房舍?”

“郡主,风冷,您还是把帘子放下来罢。马上就到了,可别呛着风。”说话的是一旁的黛珠——私生子的消息,就是这伶俐护主的小侍婢想了法子传信入宫的。

头顶仿佛炸开一道惊雷,谢宝真茫然道:“他要走了,那我呢?”

谢临风没有说话,望着妹妹的眼神里尽是欲言又止的怜爱。

“不可能,阿爹和九哥不会骗我的……我要他亲口和我说!”说着,谢宝真挣开谢临风的手,绕过正在同刘公公交谈的爹娘,抿着嘴直直朝谢霁走去。

谢霁穿着干净的白衣,墨发束了一束在头顶,余下的从脑后直直垂下,依旧俊美无双,哪怕是在阴沉的天色下,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九哥。”谢宝真唤他,嗓音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

周围内侍来往,有些吵,但谢宝真知道九哥听见了,因为他的步子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可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给眼眶湿红的小少女一个安慰的眼神,只是朝着谢乾夫妇所在的方向撩袍跪下,行大礼一拜。

毕竟为人臣子,谢家受不起他这一跪,纷纷侧身避开。谢霁也不在意,起身道:“感谢伯父教导三年,谢霁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