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也许有两刻钟,围观的市民们一阵骚动,跟着前排的人开始鞠躬行礼。

“弟兄们,跟我来!”队长身先士卒地奔向树林。几个斥候也放下十字弓,跟着跑了进去。树林中仍有弓箭射出来,幸运的是没有射中他们。

“是的,有些现。”阿达克回答,有一些敷衍。

“误什么事?恰好相反。”霍普说,“如果我们的工作结束,谁会管我们吃、管我们住?找到一份工作就要让它越长越好。”

老板点点头,就要退下去。

队长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属下,他们的眼神中现出一丝惊慌,队长想,自己也和他们差不多吧。放弃誓言就意味着不再效忠卡伦夫家族,那么,他们将会成为流民,这意味着失去生活来源,而队长在卡尔季查已经娶了妻子,他的新生儿正嗷嗷待哺,如果他被赶出军队这一家子的生活会立即陷入窘境。

“对了,那个塞珀尔到底是什么?”阿里忽然问。

管家微微点点头,安静地退了出去。

霍普解下短剑,从背后取下弓和箭囊,一个士兵走上前,把她的东西收好,又走向皮尔,皮尔摇摇头,意思自己没有武器。阿里从绑腿里取出短刀,递给士兵,又把手杖递上前。士兵信手接过来,没料到阿里的手杖极有分量,一下从手中滑落,正坠到脚背上,士兵疼得一咧嘴,好在他还颇有忍耐心,没有失态地叫出声来。他收好武器,退了下去。

阿里看了一眼城门上方的旗帜,问皮尔,“这两面旗是什么意思?”

“我想起来了,他们的血是热的,僵尸会有热的血吗?”霍普也想到这一点,率先把阿里的疑问讲了出来。

霍普急忙看皮尔,他的右手仍然保护着推开她的角度,左手则五指伸开,向前阻挡着,一团诡异的灰雾正从他手心散出去。显然,刚才皮尔拦下了这一击。但是,他的能力还不够,灰雾飘散的过程中,他的左手手掌不断地生着变化,一些细密的伤痕显现出来,血迹开始顺着他的手掌流下来。

看起来这是最好的办法,虽然隐隐觉得不妥,但皮尔也退到楼梯上,霍普边射击边后退,阿里仍用手杖跟怪人你来我往地搏杀着,当他迈步退到楼梯口时,大厅里的怪人已经过二十个了。阿里边打边退,走上了楼梯。

霍普冷眼盯着皮尔,缓缓将衣袖拉下来,看了一眼阿里,平静地转过身,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老板,镇子怎么显得这么冷清?”皮尔问,“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帮忙的伙计呢,他们都上哪去了?”

“你很明智,”女子抬起脸,用手拂起额前的头,露出一张带着雅气的脸。她长着高挑的眉毛,笔挺的鼻子,蓝色的大眼睛,昂起的下巴显得趾高气扬,但多少给人一种故作姿态的感觉,不过就是一个女孩。少女又一扬下巴,冲着阿里说,“如果你乱动,不管躲向左边还是右边,必然被射中。”

“哦,这可真糟糕。”皮尔脸上也露出担忧,“那后来呢?”

“她不顺大道走又能去哪呢?别的方向只有树林啊。”少年说。

阿里拿起水袋喝了一口,再迈步向前走。

这下麻烦了。阿里暗中叫苦,树林可是藏身的好地方,更别说这样浓密的树林了。

女子在一个卖皮水袋的铺面处停下,向摊主询问起来。阿里看到女子的侧脸。一双毛嘟嘟的黑色大眼睛在一张柔和的卵圆脸上扑闪着,小巧的鼻子和娇嫩的嘴唇……没错,就是玛莎。可是……玛莎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穿得这么讲究?虽然玛莎披着斗篷,挡着大部分身体和侧脸,但是还是从她询问时的手腕露出里面的丝织上衣。

“您在做什么?”阿里问。

“哦,没有。”阿里点头说,“我愿意去。”

与刚才急于救人时不同,现在少年没有后顾之忧,得以面对面的打量这头野兽。这只灰熊上牙床的犬齿十分粗大,已经龇到口外,像两把短剑一样。这可不是灰熊该有的牙齿。

马戏团的车子是两辆大篷车,一辆车由男演员乘坐,另一辆则供给女演员。行李以及所需要的道具都由每个表演者自己管理,装在皮箱里,放在马车的行李架上。

就在众人诧异的当口,旅馆大门出吱呀声,又有客人走进来。众人都看着舞台呆,大厅里静得出奇,这一声大门响显得十分刺耳,人们不由向大门看去。

这个旅人从怀里掏出一只表盘,轻轻拍了拍,上面的指针偏转起来。

“我不接受!”霍普说着,跨上前一步,左右开弓给了阿达克两个脆响的耳光,在这个年轻贵族错愕之际,她又来了个漂亮的前踹,正中目标的小腹。阿达克狼狈地仰面摔倒,白钢铠甲忽然错位,阻碍了他的胳膊,他费了半天的劲儿才站起来,就像一条被潮水冲上岸翻了壳的海龟。

这个场面实在有些滑稽,尤其是领主儿子被一个年轻姑娘打成这样,这可太有趣了。围观的人群中出两声干笑。这两声笑就像导火索,原来绷着脸不敢出声的人们一齐哄笑起来。在围观市民的笑声中,阿达克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他怒视了一下众人,转头跑进了院子。

一刻钟后,阿里、皮尔和霍普走在卡尔季查的大道上。路人们纷纷向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

十几分钟前,公爵把三人请进了府邸,郑重地向他们表示了感谢,既为他们向自己通报了耳语镇的异状,也为他们重返耳语镇的辛劳,还因为阿达克对他们的错误行为——这一点公爵没有再提。然后公爵付给每人十枚银币,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一枚银币就足够买一匹正值壮年的骏马,这意味着,阿里三人已经比平常人富有了。阿里和皮尔礼貌地向公爵道谢,霍普却什么也没说,干脆利落地把钱袋收起来。公爵又礼节性地邀请三人参加晚宴,三人推辞,然后离开了公爵府邸。

现在,他们又成了流民,不过,是很富有的流民。现在城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比不上他们有钱,这可有点滑稽。

“那么,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呢?”皮尔好像自言自语,其实是向阿里和霍普问。

霍普一直板着一声不吭,听了皮尔的问话,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又继续走路。

“我一直在想耳语镇的事情。”阿里说,“虽然公爵帮我们澄清了,但是到底那里生了什么事呢?”

“这个我也想过,”皮尔也咂了咂嘴,“如果我是一位巡官,单凭从尸体上找到箭矢这一点,也会把我们当成凶手。这可真让人费解。”

阿里看了一眼霍普,皮尔的话提到了箭矢,她一定会反驳,可出乎阿里的意料,她什么也没说。

前面不远处出现一条小巷。霍普不管阿里和皮尔的想法,快步向小巷里走去。

阿里和皮尔互望一眼,觉得霍普有些异样,两人急忙跟着进去。一走进小巷,阿里就对着霍普怒气冲冲的脸,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左面颊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脸上立即现出五个手指印。

阿里一时怔住,皮尔也不明所以。

“你能脱开绳索,为什么拖到现在?”霍普瞪着蓝色的大眼睛,“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姑娘在男人面前脱裤子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霍普,你不要误会。”阿里急忙解释,“我能解开绳索靠得是护腕中的锯齿片,我一直没有好机会,斥候们太警觉了。硬要同时打败阿达克和斥候们是不行的,如果失败了,你和皮尔会有生命危险。”

“刚才就没有危险?”霍普质问。

“这里虽然有许多卫兵,但没有人会想到的,而且公爵本人并不精通格斗,如果他听从了阿达克的话,我起码有机会制伏他,我们就能一起逃走。”阿里说。

“这都是你的借口!你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我再也不想看见你!”霍普说着,转身跑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