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无意中看到市集把头一块木板上画着一个身着麻布长袍的男子形象,据传这个人是神的使徒之一。这时阿里想起,今天正是纪念这个使徒的节日,怪不得城里会有这么多的人来赶集。

阿里将那根奇怪的手杖向肩上一扛,又沿着街漫无目标地走着。

看是这个老太太是个洞悉一切的厉害人物,不必再有什么掩饰,阿里坐到皮椅上。

“其实这根本伤不到他。经过常年的训练,他的脚掌上都是老茧,而且刚才的表演让他脚上都是汗水,这些都减轻了火焰的温度,只会让他觉得有点儿暖和。”团长哈利继续向阿里说,边说边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说,你看,这里面有不少窍门儿。

从衣着上看,这个少年应该是很贫穷的,但他出手又阔绰,若出他是个没落贵族吧,马尔达人的血统又不对。无论从哪一方向看来,他都像是个自相矛盾的人。虽然这样,他们能看出少年是个可靠的人,至少,他的脸上没有那么多世故。

“您有什么事吗?”少年问。

叙事诗唱完了,诗人站起来,礼貌地鞠躬,酒店里寥寥传来掌声,更多的是起哄的口哨。诗人并不介意,转身去了后台。

——范·塔克与瑞格·林茨的争论

阿里坐直身,甩了甩胳膊,抓起担在一旁的手杖,从树上一跃而下。

半个小时之后,阿里吃着鲜美的烤兔肉。

昨晚在睡前,他就在林子里下了套索。这种套索不同于一般猎人用的兽夹,完全用绳子和几根木棍完成。一条平淡无奇的绳子,经过数次盘曲,会变成一种复杂的圈套,不仅是兔子,既使是如狼狐一样大小的动物被套住也不能脱身。当然,如果真套住狼狐,它们会咬断绳子,那样不但吃不东西,把打猎的老本儿也赔了。

阿里把吃剩的骨头扔进火里,篝火咬起噼啪声,他用手杖将土撅起,压住了火苗,转身走出林中空地。

大道上前后没有人迹。也许前面不是什么重要的城镇吧。阿里想着,迈步向前。

正午到了,天热起来。

大道上的车马并不多,走了半日,阿里并没有碰到几个行人。这一段路两旁没有树木,都是一些乱石堆,被太阳一晒,十分烤人。

阿里拿起水袋喝了一口,再迈步向前走。

这时他看到大道前方有一个特别的人。远远看去这个人个子中等,十分瘦削,最特别的是,几乎一丝不挂——只在脚上穿着双鞋。一般人要是处在这么尴尬的境地一定会躲起来。可这个人却左手抱着膀,右手托着下巴,站在大道上看着远方呆。

阿里觉得奇怪,但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仍径直向前走。

他离这个男子越来越近了。

现在阿里能清楚看到他的相貌。男子和阿里算是同龄人,略大一两岁,一双蓝眼睛,棕色卷,面色苍白,四肢也不强健,显得有些单薄。

听到脚步声,那个少年人回过神,向阿里看了看,淡淡一笑。

“要帮忙吗?”阿里开门见山地问道。

“啊,是的,”少年点点头说,“正巧你来了,我的朋友。你瞧,我这个样子是不能进城的。”

说完少年一笑,透着一股顽皮。

阿里也笑起来,他脱去身上的外袍,递给少年。

“哦,谢谢。”少年接过袍子,披在身上,把腰间的丝带扎紧。现在没人会看出他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再次感谢你,朋友。”少年向阿里道着谢,忽然打了一声口哨,紧盯着阿里瞧。

“有什么不对吗?”阿里不由看了看自己,他里面的衣服没有袖子,两臂现在露在外面,除此之外看起来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哦,我的天。”少年又打了声口哨说,“你可真是个强壮的家伙!你知道吗,我见过许多又高又壮的人,可他们都长得像啤酒桶一样,可你却不一样。我敢说,你一定是个身分了得的家伙,可能比黑旋风还要厉害!”

“黑旋风是谁?”阿里问。

“他是擂台赛比赛的冠军。看来你还不清楚,当然了,做为一个马尔达人不知道擂台赛是正常的。那么,我就向你讲一讲好了。”少年也不管阿里是否感兴趣,继续说,“擂台赛就是……好像从前的角斗,角斗你听说过吗?”

“是的。”阿里点点头说,“听说第一代教皇时期角斗就已经走下坡路了,到了第七代教皇时期已经彻底禁止了这种野蛮的行为。”

“野蛮的行为,那要看从什么角度了。”少年哼了一声说,“在我看来,贻养天年死在家里是最没有出息的。做为一个男人,就应该追求荣誉,应该奋斗,哪怕像角斗士一样的杀戮生涯。”

“可没有角斗士是自愿来过你说的杀戮生涯的。”阿里仍然不动声色,但已经在反驳对方的意见了。

“我的朋友,看来你并不懂角斗的历史。也许我该给你讲一讲。”少年把右手食指一竖说,“那么,从哪里开始呢?,就从角斗的起源吧……”说着少年讲起来,好似老师给学生讲课一样滔滔不绝,而阿里则继续赶路,少年也就随了上来。

“角斗,”少年说,“最早是从亚拉利亚帝国俘虏敌方的士兵开始的,帝国让战俘进行格斗,最初做为一种带有荣誉性质的处决方式。而战俘们也愿意这样做,至少,这样比被别人用绳子绞死强,而且,如果表现优异,一些人反而被亚拉利亚帝国吸纳为自己的士兵。不过,后来,帝国一些人开始把这种行为带上了娱乐色彩,战俘决斗的地点也由军营行刑的埋骨地到了广场上,围观的人也由看守的士兵变成了贵族和平民。也就是从那时起,带有荣誉性质的处决变成了带有娱乐性质的消遣,这让决斗的战俘们感到耻辱。于是,角斗士抵制角斗,甚至在广场反抗的事情时有生。这种情况在亚拉利亚帝国第三位皇帝改革后生了变化。角斗士的决斗虽然仍带有强制色彩,但幸存的角斗士有机会赢得自由和赏赐的财物,由此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到了亚拉利亚帝国中期,许多自由民也加入角斗士的行列,角斗也成了帝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角斗士由原来的奴隶变成了勇敢者的象征。”

“那又怎么样,改变命运的永远是少数。”阿里的声音仍很平淡,他接着说,“如果是你上场,你会活多久呢?”

这是有力的反戈一击,以少年这种身体能力,肯定是无法幸存下来的。这等于变相指出少年的短处,阿里的话也很尖刻。

少年却没有生气,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

“我的朋友,如果我上场,说不定会让人吃惊的。”他的口气透着少有的自信。

“他们有多少人?”阿里问。

“什么有多少人?”少年没有听懂,“角斗士吗?”

“不,抢劫你的强盗。”阿里说。

“抢劫我的强盗?”少年的眼光好像看着怪物,忽然他明白过来,开始朗声大笑,他笑得实在厉害,眼泪都止不住流下来,“怎么,你以为我遇到了劫匪?”

“难道不是吗?”阿里问。

“当然不是。”少年说,“你一定以为刚才我是吓呆了,站在路上不知所措。不,不是这样。刚才我只不过是在思考人生的一些命题。”

“光着身子?”阿里有些揄揶的味道。

“我之所以没有衣服是因为我输了一个赌,并不是被别人抢劫。”少年微笑着说。

“我倒很想听听是个什么赌。”阿里平静地说。

“很显然,我的朋友,你并不相信我说的。”少年挑了一下眉毛说,“好吧,我就向你讲一下生的事情。当时,我走在路上,刚巧碰到几个行路人谈到了有关阿威利亚人的传说。众所周知,现在阿威利亚人非常少了。这几个人还相信在尤克恩存在阿威利亚人,而且数量很多。这是个愚蠢的想法。于是我就和他们争论起来,最后,我们打了一个赌,以一天为限,如果我们在路上没碰到阿威利亚人,他们输给我十个银币,反过来我输给他们。不过,我身上没那么多钱,于是,就把衣服也算上了。”

阿里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他一把抓住少年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