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少年站起身,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紧闭的房门。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如果她回来,那么无论何时都终将见面,眼巴巴凑上去贱不贱?如果……她不回来,那么即便他寻遍天涯海角,也无处觅得她的行踪。

这下轮到她愣住了,呆愣愣了半晌,那边也没有催促,静静的空气中似乎只余下对方的呼吸声。

根本不认识的女生,哦,还有男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加的,因为不重要所以不备注。

四年本科毕业,努力学习,吸收养分,旅行,交际,甚至是……像普通大学生一样找个合适的人谈恋爱,然后因为多方面的原因分手。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男孩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温温柔柔的女老师,用轻柔似水的声音对她解释来电原因。

妇人一转身,看见沈嘉文正拿着一本书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可怕,心头那口气重新吊了起来。

他凭什么这么信任她?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她并不喜欢他。

每当他晃着小短腿四处寻找姐姐的时候,长辈们就会笑。

“s市好,离家近。依我看,以后就一直在那里了,女孩子稳定点好。”

沈嘉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微笑着点了点头。

话题聊着聊着,又扯到了令人尴尬的境地。

“嘉文啊,你在那边,有没有谈得来的对象?”

话音一落,病房里的另外两人同时愣住了。

少年停止了祸害绿萝的手,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袭上心头,犹如熊熊烈火,让他头皮发麻,心脏震颤,浑身血液似乎即将燃烧殆尽。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只知道自己拒绝听到这个话题。

更拒绝听到她肯定的答复。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异常凶猛。这在他以往的经历中是没有出现过的。

这八年来,沈嘉文带给他的伤害,是日积月累的,如同悬挂在头顶上的一把刀,或是一种缓慢的刑法,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跳出来给他痛苦的折磨。

所以,他不理解这种情绪。

只知道她的回答会在瞬息之间让自己坠入万丈深渊。

明明……亲人之间,若是听到对方幸福,那么自己也会高兴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眼眶会酸胀得无以复加。

比即将被抛弃还令人难以忍受。

少年紧握着双拳,咬紧牙关,抑制破门而出的冲动,像是刑场上的犯人等到最后一刻判决。

可怜的少年度过了单纯的十六年光阴,未曾像这个年纪倾慕异性的男孩一样,被任何不明的情绪烦扰,活得坦坦荡荡,尚未意识到,自己对亲姐姐的情感,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之中慢慢发酵,慢慢变质。

他看着她的目光,已经渐渐摆脱了血脉相连的亲人该有的样子。他眼中的她,没有一刻不是站在男性的角度去看待的。

欣赏,依恋,期盼,倾慕,恐慌,嫉妒……所有因她而升起的情绪都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也幸而,他未曾意识到。

阴暗中滋生的不伦之恋,如同被恶意浇灌的花朵,注定是令人痛苦的。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在关键的时刻里错过关键信息,那么他可以摆脱这种痛苦的折磨。

即便日后明白过来当初的心意,那么仅存的也不过是一种岁月的惘然,以及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同样的话听在耳朵里,于沈嘉文看来,则又是另一种情况。

时隔多年,那种局促不安又开始了。

如果是在电话里,那么她尚可以从容应对,通过巧妙的话术转移话题,然而,面对母亲眼中燃烧起的期待,以及那种……对子女未来生活的忧心和不舍,喉咙中的敷衍搪塞都被深深埋进了心底。

她不自觉抓了抓手中的挎包,抿了抿唇,对着母亲摇了摇头。

“还没有。”

沈母听后,深深陷入眼眶中的眼睛,流露出不知是喜悦,还是失落的情绪。

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用子女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也好,这样也好……嫁远了,我也不安心……”

“这些年……”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想让她到了这个时候还为她的事情忧心,“忙于工作,疏忽了这方面。”

沈母似乎想说什么,眼睛一瞥,乍然看到了正对着窗外出神的儿子,以及落了一地的绿萝嫩叶,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什么“要静心修养”的医嘱了。

“沈嘉泽!”

她的大吼大叫让少年收回了思绪,当即转身,沈母没注意到他面色苍白的样子,只指着他大骂:“你这个混账东西!老娘养什么死什么,好不容易伺候好的绿萝被你糟蹋!给我出去!”

少年顿了顿,把手中的绿叶扔出了窗外,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姐姐,就迈着长腿离开了。

沈嘉文则是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弄得愣了愣。

感觉他很难过,很悲伤的样子。

还未细品出其中意味,就听到沈母咳了几声,她赶紧收回思绪,跑过去给她倒水,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一点小事,不值得这样子生气。”

沈母喝了几口水,对她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