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不依:“你也该叫大哥。”

他目前同刘昶对上,在大部分方面没什么胜算,更何谈他们从小在一块的情分,他以前总怕她一眨眼就被人抢走了,所以才人前冷静自持,人后却幼稚到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她,她只能是他的。

白首永偕,馀生共度。

灵芝将她扶上轮椅,她亲自送六公主出去,到门口,她却不敢见他,悄悄隐在一侧,同六公主告别。她借着这空隙,往那株梧桐树下看了一眼。这还是一个多月以来,她第一次看向外头。

“宋宜,我不明白,我刘昶到底哪里入不了你的眼?”

他看着那折子燃烧殆尽,渐渐归于无迹,不确定地问:“那丫头知道了?”

宋嘉平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想好了?”

宋宜噘嘴,把东西扔还给他:“送点东西都这么没诚意,哪有女人戴这玩意儿的?”

雪地红梅,半樽碎玉。

她同门房交涉了半天,门房让她候着要去通传,宋宜不肯,拿出了定阳王府的文书唬得他一愣,冷不防地往里头一钻,门房回过神来,紧跟着追进去。

刘豫也知她今夜不能睡过去,将她扶起来,绕了一圈,扶她在背对门口的榻边的地上坐下,然后往榻上一躺,膝盖拱起,将她尽数遮了去,宽慰道:“方才宫人伺候我歇下再去领的赏,便是一时半会回来了,也是放下东西就走的,文嘉姐姐放心。”

“说明白点。”刘昶彻底失了耐心。

沈度心里某个地方就这么轻轻被戳了一下,他有一个再幸福不过的童年,也有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少年岁月,可入朝之后,再无一人这般问过他,哪怕是知他身份的宋嘉平和褚彧明,也不过是劝上一句“此事凶险,趁早收手”,还附带上一句“想知道真相就自己查”,从来无人问过他来处,更无人问过他风霜雨雪。

“高兴什么?”宋珩瞪她一眼,“我没想要他命,罪不至死。”

宋珩:“……”

“倒不见定阳王来求个情,当初他可是为了宋家得罪了太子一党啊。”燕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子,“文嘉昨夜也在含元。”

“自然。”宋宜不愿多待,出了殿,灵芝候在一旁等她,见她出来,忙迎上来,已带了哭腔,“县主您都不带上奴婢,方才陛下单独召您进去,奴婢还以为陛下动了怒要拿您是问。”

宋嘉平默了默,“陛下息怒,文嘉本性不坏,不会如此行事。”

她心下贪恋得紧,却还是伸手拉住了他的袖角,将他的手缓缓拽下来。

她颓然坐在地上,嘴中嘟囔:“圣上的心思如今也变了,当年是断不愿定阳王府和皇子们扯上什么关系的,如今听贵妃娘娘的话,倒像是有了要松口的意思。”

宋宜一口气噎住,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还不满十六,哪有皇子这么早成亲开府的?”

褚彧明“哎呀”了声,“走走走,你不早说,就我就这点俸禄,还得给你上供。”

沈度被褚彧明这个便宜媒人摆了一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知如何解释个中缘由,更无法将这位首辅大人同此事的关系抖露出来,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拱手赔了个不是,“县主消气。”

宋宜微微张了张唇,强行辩解道:“宫中之人无事怎会来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潘成应下,又听燕帝吩咐:“给端王传个话,让长平亲自上门去赔个不是。”

听他提起已故之人,沈度也没了隐瞒的心思,接他的话道:“万一呢?若定阳王和晋王当真勾结,而她当真知情呢?诈她一遭又何妨?”

宋嘉平心内波涛暗涌,久未答话,殿内灯火明明灭灭,照得他脸上诡异地发青。

他将周遭万物皆收入眼底,尔后目不斜视地穿回廊,出大门,下玉阶。

狱卒领命,周谨又叫住他,“把梅姝懿一并带过来。”

狱卒一开始没懂他的话,等反应过来,连忙阻止,“不行,也不知中郎将何时回来,若是撞上,大人说不准还得受审几日,小的立刻便要命丧黄泉。”

宋宜迟疑了会儿,随后拉开了门,房间里一股逼仄湿闷的气味,宋宜被呛住,没忍住咳出声来。

沈度刻意顿了顿,往宋宜那边看了一眼,刘盈亦随他看过去,又听他继续道:“定阳王有平十乱收三属国的战功,更有从龙之功,郡主又怎知,陛下要定阳王一家秘密入京,没有存其他心思呢?”

中午休息时,她在马车里没下车,听到沈度在外边吩咐说晚间在青州城内整顿一晚,明日一早跨过清江,再赶两日路就入京了。

“婉婉,过来。”宋嘉平冲她招招手。

“你别同我客气,咱们立场不同,朋友是做不了了,但提点几句后辈我还有几分资格。”左中郎将声音压得低,好在顺风,仍能听清,“司礼监和内阁针锋相对不是这几年才开始的,双方都视对方如毒蝎子,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从前还有圣上在中平衡,而今圣上不大理政事,东宫暗中掌权,司礼监逐渐坐大,北衙又明里暗里都算是归了司礼监,内阁恨不得把北衙拆了揉进各大营,司礼监则恨不得把定阳王麾下撕碎了归于北衙。水火不相容啊,你这时候来领这差事,北衙不会领你的情,朝臣还会怨你不干人事,左右不讨好啊,以后再遇到这种差事,能推便推了吧,否则,官路难啊。”

“胡闹。”宋宜声音带了隐隐的怒气,这一路山远水迢的,谁也不知会遇到怎样的境况,入京之后会如何更是谁也不清楚,现下随意糟蹋自己身子与自寻死路无异。

宋宜还是没出声,泪却越发止不住了。

校尉迟疑了一会儿,答:“头等军机大事,处死,次等,杖一百,三等,杖五十。”

恩平侯夫人受了厚礼,心情愈发愉悦,亲自引着宋宜往梅园深处去,“原以为县主今日是不肯赏光了,适才命小女带着诸位夫人小姐去转过一圈,难得县主肯来,来年这梅花也定要多开几朵。”

宋宜饮了茶,这才起身,命人进来伺候。趁着灵芝替她梳洗的空当,宋宜自个儿挑选着镯子,她原挑了支紫玉,末了又放回妆奁中,问灵芝:“恩平侯夫人可是请今日去赏梅?”

第55章

传水?

灵芝:“嗯?”

宋宜冲她使了个眼色,灵芝会意,立在原地没动,沈度冷笑了声:“那我要叫我的人了?”

宋宜猛地在他背上一捶,认命地冲灵芝摆摆手:“去吧,烫点儿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烫点?还想拖时间呢?”沈度进了内间,将她往床上一摔,看似很用力,实际却是轻轻放下去的,但宋宜还是吓得不敢动弹,委屈地看着他,眼里带了一层雾气。

沈度在心里暗骂了句见鬼,认真同她商量:“宋宜,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

宋宜摇头,像是当真受了委屈又不敢说的孩子一般。

沈度几乎想骂两句浑话:“……宋宜你别装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