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猴子。”

直到连渡口都看不清了,她才回了舱内,也不肯说话,看沈度一直注视着她,才道:“我爹方才说,根子里都已经烂透了。”

宋宜不知他要做什么,身子僵硬得很,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只是没忍住就念出了声,于是沈度就听到了她那一长串哆哆嗦嗦的“别怕,别怕”。

含元初心不渝,神武深情难负。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光这一眼,宋宜瞬间招架不住,眼里起了雾气,好半晌,她缴械投降,吩咐门房:“请进来吧。”

宫娥将她扶了出来,刘昶默默看了眼她,低声道:“今晨的事,孤都知道了。”

“她本是个凉薄人,我一早便知。”沈度沉默着喝了口,将酒坛子往院里一砸,“无事,不怨她,错在我,当初不该心软。”

“我不放心,”宋珩话刚出口,见她眼神坚定,默默松开了她,往后退远,“那你同爹聊吧,我在一边候着。你快点啊,别一会儿又冻着了。”

宋宜有些失神,嗫嚅半晌,轻声道:“真开了花一定很美,我等着啊。”

第46章

他刚到门口,迎面扑过来一人,不由分说地撞进了他怀里。

宋宜知他不过在安慰她,无力地笑了笑,胆敢对她做这事的人,又哪是这小孩能抵挡得了的。

刘昶面露豫色,孟添益劝道:“殿下,为了皇室名声,也为了安抚定阳王,这事若是成了,赐婚的旨意一定下得比殿下想象得要快。”

沈度跟在她身后走,看得发笑,朗声笑了出来,宋宜回头看他,感慨道:“好像很少听你这么笑。”

“你自个儿钓吧。”宋珏似是心情不错,低笑了声,“这次伤总好全了,明日记得去当值。”

“雀你个鬼啊!”宋珩赏了他一个爆栗子,“不是让你好生看着么,我爹怎知道我又干了什么?”

这便是解除禁令的意思了,否则昨夜上百禁军亲眼看着宋宜从里头出来,虽说就算不处罚,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明面上说不过去。

宋宜心下记挂着沈度,没了耐性,没好气地道:“我不认得他,便是见着也不认识,况且我今夜遇见过的所有人可都向大人禀明了。”

他用的是贵妃侄子这样的字眼,而非靖安侯府上的公子,燕帝嗤笑了声,“你倒怪朕迁怒了。”

他动作缓慢而极近温柔,倒叫她瞧出了几分柔情脉脉的意味来。

沈度一时不妨,伸手去阻,那扳指却已在她掌心里滚过一圈了。

到底不同往日那般,一道天堑自中横陈开来,浩渺如银河。

褚彧明“啧”了声,“不过两年不见,你这丫头又伶牙俐齿了些,倒敢编排起我来了,仔细我一会儿去向你爹告状。”

宋宜目光冷冷扫过那位自始至终不肯露面的人,那人手一哆嗦,手中捧着的礼盒悉数落了地,她跪下去,向宋宜叩首,“县主消气,是奴婢回来了。”

她目光扫过他眉眼,他眼角微微上翘,从前竟没注意到,居然是双桃花眼。

文缨乐得同他做戏,低声道:“人都说啊,定阳王护子心切,日后若是大获全胜归京,定然不会饶了长平。两王相斗,帝京不平。”

“谁知道呢。”褚彧明凝神细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褪去,“也罢,你总有你的一套说辞。总之,你所思所为,我皆不认同,但看在同你母亲的旧交上,”他看着沈度那同他母亲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声音忽地也温柔了几分,“我还是得提醒你这后生一句,经过此次,司礼监和东宫那可都将你视作眼中钉了,万事小心。”

听得“活埋”二字,宋嘉平忽地不寒而栗,未敢接话。

他时不时地往宫外望一眼,又在廊下走来走去,半晌,他听见内殿传来唤他的声音:“潘成。”

那人答:“还有口气。”

“一刻就一刻,废话怎如此多?”

周谨一想到御史台那帮孙子回来复命太晚,这才没能抢占先机,没能阻止周林佐倒戈,气不打一处来,啐了口,才回答了宋宜方才的问题:“那是自然。宋家若再扛上两日,下官的脑袋也保不住,自是无论如何都要县主按下这个手印了。何况,县主若进去瞧了,那必是要答应下官的。”

“郡主需得大度。”沈度再劝,“不可扰了圣上之意。”

那晚沈度沉默了许久,才回答她:“有时恨不得整个定阳王府永不超生,有时又心有不忍。”

“沈度这人……我方才同你弟弟谈过,”宋嘉平嘴角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说来也是,本来以为他不会再让我和你们单独接触,没料到今天倒这么好心。你弟方才又问我,是不是你大哥同他有过过节。”

沈度与北衙左中郎将仍旧行在宋宜马车前方,宋宜将帘子掀起一角去听他们谈话,左中郎将低低叹了口气,“沈大人,我这句话按理不当说,不过念在你与舍弟曾是同窗我才提醒你一句,你别见怪。”

少年眼神清明,未曾浸染尘世污浊与风霜,宋宜看得一愣,又听他接道:“想单独跟姐说会子话。”

宋珩不服气,却被管事连拉硬拽地带回来,坐也不不得,管事只好给他寻了个蒲团,由着他半跪坐在宋宜身边。

校尉招了招手,“听沈大人的。”

宋宜同她寒暄了几句,灵芝拿了备礼出来,是两柄上好的玉如意。

灵芝见宋宜没说话,以为这位主子又犯了乏想赖在家中,忙劝道:“既是全城的夫人小姐都去,想来热闹,县主不如去散散心也好。这冬日里也没什么好去处,整日闷在府中,奴婢怕县主发闷。”

可他终于放开了她,将手臂枕在她头下,侧躺着看着她,不出声,眼神也并不露骨,可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直到星移斗转,夜幕降临。

宋宜没看他,就这么平躺着,眼神四下游离,最后轻轻唤了声:“沈度。”

他“嗯”了声。

这其实是个无聊至极的游戏,但她总是乐此不疲,一声一声地重复唤他。

回应她的始终是那句话,并没有半分不耐烦,反倒是极致的温柔:“我在啊。”

—作话赠送五百字—

作者有话要说:

等她玩够了,他凑上来看她,宋宜羞愤地翻了个身,避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