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强有什么好处吗?

她救青容,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月华门的恩情。但是,同样的,她也欠了祁安的恩情,既然占据了她的身体,就要对她的家人负上责任,即使是祁安自己放弃了性命也是一样的。在一定程度上,她继续了她的人生,就要为她的人生负责。这是生为世人不得不服从的良知和秩序。

从来没有使用过的音杀像柄双刃剑,给她自己也带来了不小的负担,但是好在还可以控制。

趴在厢房的窗台上,拿着问侍女要来的长嘴烟杆,特产的烟丝甜辣清劲,抽到喉咙里,有种颤栗的感觉。

“这里,是什么地方?”曼疏想动,身上却懒懒的没有力气。

青容微微眯起了眼睛,抽丝剥茧可以暂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曼疏的下落。

长凌乱的披散着,没有任何饰。裙裾被撕去多处,潮湿后直接在身上用体温熨干的衣物褶皱不堪。

曼疏的回答很干脆,大力的把他甩开,然后站起身,自顾拧干长和衣摆上的水,完全当他不存在。

车窗的竹帘被撑起,让风可以吹进来。

在众人的努力下,老人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月华门里,也总算可以过一个安心的年节。

生命中,能有这样一个永远可以回去的地方,真的很好。

她看见,那娇艳的红唇得意地扬起,那么美丽,那么恶毒,像饱含了毒液的鲜艳的曼陀罗,瞬间夺去了她的呼吸————

她很感佩与老人的仁心和包容,这样的涵养与他闻名于世的医术足以相称,这是个真正的医者。

终于,陆夫人长叹一声,问道:“她……好吗?”

在椅子上坐下来,丹朱把桑桑抱在怀里不舍得撒手,曼疏一笑,倒了杯茶递过去。

说他守礼,其实孤男寡女即使共处一室也足够卫道士们喷出淹死人的口水了。

可以大哭大笑,可以承受一切身为女人需要承受的事情。

曼疏冷冷的一笑,烈酒入喉,割裂了心上的封印。

桑大娘比青容大了十几岁,青容刚入门时还是个和桑桑差不多大的孩子,几乎是被桑大娘一手带大的,因此他们名分是师姐弟,却有着近乎母子的感情。

曼疏抚了下桑桑的头,去给男子倒了杯热茶。

粤绣浓艳细致,“铺针细于毫芒,下笔不忘规矩。”

老板娘带着温和的笑意道:“早饭做好了,一起来吃点吧。”

这里地势开阔,多民族聚居,以贸易中转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个规模不大的小市镇,邬家镇是其中之一。

这次因为是回家探亲,又是初陷情网,心思都被柔情占据,祁情的戒备心大大降低,被受雇来偷袭的人抓到了空子。

低低咳嗽了一声,把碗递给身后的薇芯,已经很适应二小姐现在饭量的丫环马上去添饭。

大多数时候曼疏都在昏睡,其间谁来了,谁走了,她不是很清楚,也不甚在意。

爆竹似的好大一串,倒是和容貌不大相符呢。

洪沉铭懒得理他。

认识这么久了,这人就只有嬉皮笑脸和恐怖医官两种面貌,他心里想什么,谁也看不穿。年轻的时候,他还会因为看不上他总是带着面具藏着掖着的而去找他打架。但战场官场一年年的混下来,他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谁也不会对谁完全坦白,谁也不简单。

“好了,说点正经的吧。”洪沉铭把话题拉回来。“喜筵那天下在青容身上的如影随形现在看来是不能用了。”

青容出身月华门,自雾峡隐圣这一代开始,他们渐渐疏远了江湖,转向纯正的医道,因此对这种与人体无伤的药物不甚精通。

如影随形是李少沐的力作,无色无味无嗅,只有沾染了相对而生的随行如影,才能感知并追踪到被下药的人。

“看来是。”李少沐有点惋惜的说,“青容是可能不会现我们动的手脚,但是那只小狐狸就不同了。那家伙的机关术虽然学得有点丢人现眼,但是,说到制毒用毒,他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连我都要逊色几分。”

所以,姬锦寒必是早就现了青容身上的东西,但他怎么那么好耐性,居然等得到他们出手?

“真不知道他在盘算些什么?”李少沐摸摸下巴,这小狐狸真是快成精了。

洪沉铭不作声,他在思考皇上当日的话。

皇上身边倚重的人里,他是追随最久的,也是与皇上默契最好的。皇上那日话中的意味——

“话说回来,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几个孩子就这么从我们手里逃了吧?”李少沐打断了洪沉铭的思路。

洪沉铭没好气地说:“事实是已经逃了不是吗?”

“那是你心慈手软。”李少沐懒洋洋的讽刺。

洪沉铭气结。

被那小狐狸用话挤兑成那样,他能怎么办?

“要不下次你来给我做个典范如何?”洪沉铭气极反笑。

“不行,这可是皇上派给你的差事,我只是负责辅助你,你可别把责任往我头上推。”李少沐撇得很干净。

“这样啊——”洪沉铭眯起眼睛,“原来你是负责辅助我的阿,那不是就要听我的?”

李少沐忽然觉得大难临头,背后起球。

“你不会——”声音颤抖。

“答对。”洪沉铭很豪爽的捅他一刀,“就麻烦英明神武的李大人你,把那几个孩子揪出来吧。我手下的兄弟听凭调遣阿,千万不要客气。”

轮到李少沐脸色绿了,“那几个滑不溜手的,你让我大海捞针怎么找啊!”

用权势压人,还说是兄弟,真卑鄙!

洪沉铭一摊手,“谁叫我无能呢,你就能者多劳吧,我不会吞你的功劳的,放心,放心。”

李少沐怒冲冠,半身不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