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呵呵笑,眼睛昏黄污浊,像最作呕的虫子,全身上下浸着贪婪,露出恶心的目光。

是这样的。卫炤和许荧玉都是各自散落人间的火种,孑然孤独的烧灼着,光阴岁月流转,山川河流经过。才偶然相遇。

卫炤杀了他,在他准备开枪时抢先把刀送进了他的脖颈。

灯光琉璃,华彩满堂。喜悦适应他的厉色,整个人由戾气铸成。像春天的青草野蛮疯狂生长,长成一张满是欲望野心勃勃的脸。

许荧玉突然抬起头,白流里探出一只更白的手,在卫炤头顶上方摸索。手太短拿不到,身体往上蹭,湿淋淋的性器滑了出来,荡出浊水。

懂得用拙劣伎俩勾引他,懂得花钱,买虚荣买炫耀。懂得在他身上摇曳起伏,荡成海里的一朵浪花。

卫炤在那里。

彼时他才三十几岁,脸却已经老了。他那张老脸上挂满了笑,喜悦的笑容,亦如农民丰盛般的喜悦,眼睛眯着,牙齿漏着,脸上每一道纹路都在笑,诚实的笑。

副校长还是原来的模样,笑眯眯一双眼,很乐天的一个老头。倒是一旁的中年人,很难看。

是天真的处女,也发娇的荡妇。

小娃娃是真的小,人也小,手也小,脸也小,却圆圆的,团着,眼睛也圆圆的,睫毛长长,褐色的眼瞳占据了大半个眼眶,眼尾依稀上扬。表情怯怯,像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小鹿,眼里含着泪望着卫炤,嘟囔着说谢谢哥哥。

互相映照和投射。人人心里都有鬼,有人关着,也有人打开门把它们放了出来。

老头子反应很平淡,素姨的反应也很平淡。也是。衣冠之家,高门大户,什么没见过。

卫炤这辈子没这么害怕过,去诊所的短短几分钟,他心都快跳出来了。多可怕啊。

怎么会这么快,怎么自己就老了呢。

弘英本质是一个企业。其他分校就是分公司。固定时间主校的人会去巡查分校。

卫炤突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现在看来纯属装腔作势。他是看人姑娘不好看才拒绝,但凡换个有点颜色的就是另一副嘴脸了。

她愿意让他报复啊。最好报复自己一辈子。两辈子。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她都是愿意的。

有些好笑。与她来讲,当老师本就是消遣。她的世界很广很大,可以去得地方实在太多太多。

像是厌恶他的装模作样,她变本加厉,手往他腿中间游去,摸上他腿间拉链,想拉开。

同样染着薄红。她烧的很厉害。

肌肤相贴,手指交缠,卫炤和许荧玉毫无缘由的缔结了关系。不,不。是有原由的,是性。

他们即将结婚。

在场所有的男人其实都知道他未说完的那个字是什么。

报仇,多么大而无当又高尚的形容词。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那几个老东西也问他是不是给卫泯山报仇,才筹划了今天的一切。把喜宴变成一场血色祭奠。

脸被血糊不见了脸,还能听见那些老东西放狠话,呲着牙像要吃人,说要把他驱逐出弘英,送进监狱吃牢饭,不得好死。

到底谁进监狱,谁不得好死。杀人留下把柄的是他们,弘英分校高三影音室墙壁里的尸体是谁浇筑的。跳楼自杀那个学生的妹妹是谁给带走。

争权夺利。各自占山为王。克扣弘英建设款,偷工减料……

体会到权力的好处,便越想拥有权力,权力太大事情便会走向崩坏和失控。

满腔热血教书育人的老师发现建筑材料有剧毒反应举报被你们砌了墙,天真对未来满是憧憬茫然的小女孩被你们当礼物送了出去,人间蒸发。

还有那个跳楼自杀的学生。是知道了什么被你们逼死呢?

一群烂人,烂到骨子里了。恶心又恶毒,还敢问天理昭昭,讲因果循环。害了多少条命,手上沾了多少无辜者的血记得清吗?

卫泯山很早以前就知道现今的弘英是铺满尸骨尽是腥臭。他不年轻了,害怕,懦弱,踌躇。他对抗不了他们。

当初的热血抱负被侵蚀了个干净,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却深陷于恐惧中,同时自我谴责。越是如此越变本加厉,自我麻痹,把自己酿成废物,在走马灯般的人世晕眩兜转。

所以弘英他的八卦最多。人品最烂,毫无脸面可言。谁提起背地里都会‘呸’一口,骂一句什么丧天良的玩意儿。

直到有一天他心血来潮想起了卫炤。彼时卫炤已经被他送去国外许多年。卫泯山惊讶于卫炤全然自己长大成人。

都说他厌恶卫炤,其实不是,他是厌恶自己。厌恶无能的自己,厌恶聂童已死再无回转。

卫炤的那双眼和聂童长得那么像,太清晰,卫泯山害怕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印出垂老丑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