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缓过神儿:“厚德说尧舜死了,尧舜死了,我该怎么朝轻慈交代?她不会原谅我的,一定不会原谅的……”

再说了,皇上这人向来偏心,什么东西都捡好的给朱尧舜,如今倒是作茧自缚,给了朱尧舜尖刀让他使劲儿的往宫里的豁。

朱尧舜淡淡闲了掀眼皮:“我信她。好了不说这么多了,准备的怎么样?让所有的人都注意了,千万不能在紧要关头掉链子!”

有朱尧舜在,她需要怕什么。

春十三神色是说不出的凝重,今日他听闻叶知秋和田甜欲要往山中那方去,不知为何左眼皮一直在跳,反正无事索性跟着叶知秋他们在后面上了山,谁知刚过峡谷还没到一会儿的功夫竟会出了这么多乱子,吓得他到现在腿肚子上的筋还在抽动。

田甜就是再厚的脸皮也被他弄得臊的不行,推了他一把:“大白天的,不要讲这些,待会儿还得、还得进宫呢。”

田甜没想到叶知秋会为她做这么多,因为他毕竟是皇子,本应极看重身份的,没想到却为了她宴请这么多平民百姓。

赵贵妃脚步一顿:“这些年来,他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往些年一直住在府里避开人群,说是闹不得,前些日子病闹得更是凶狠了,只说吊着最后一口气。皇上政务繁忙,虽然说想去看可终究没有时间,现在你进门了倒是好了,倒是把他的顽疾冲好了,说不准皇上一高兴还要给你赏不少东西。”

叶知秋苦笑,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抱着:“那可真的不敢,外面花红柳绿看着约莫是十分精彩的,可越漂亮的东西毒性越是大,我这辈子怕疼,只敢龟缩在我小小的桃花源里守着你一株花了。”

田甜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总而言之对他的感情是很奇怪的。可他毕竟是叶知秋的好友,若是跟他撕破了脸皮,叶知秋夹在中间怕是难做人,于是只当没听见小厮的通传,继续夹着小菜吃粥。

田甜“哦”了一声:“那你就是说要是以后咱真的进了宫,还和现在一样,天天处在一块?”

赵贵妃像是要刨根问底:“那这种喜欢能多久呢?以后他有了别人或是成了旁人的父亲,你还会像现在那般喜欢他么?”

可就如同月有阴晴月缺一样,皇上和贵妃娘娘虽一直蜜里调油但偶尔也会闹些小矛盾。

二人将话挑明了,便开始着手田老汉被下毒的事。

说完,他看着田甜,紧紧搂着她,生怕她弃他而去:“我是、父皇、第一个、孩子,在、宫里、不、讨喜。我也、不喜、宫里。想、带你、走,却、不能、保护、你。”

杜娘子轻轻扫了眼田甜,微笑的唇里吐出刀子:“正是。”说完,又轻轻皱了皱眉:“我知道凭我和这丫头的关系本来不该说的,可惜这几日我总睡不好,觉得像是有件事压在心里,难受的厉害。”

田甜不喜欢他提起她娘。当年她虽然小,很多事情看不懂,但是还是有个印象。田甜她娘弥留之际,田老汉一连好几个晚上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可惜田甜她娘一个女子也不能做什么,只希望睁一眼闭一只眼莫让他嫌弃自己的女儿。

这话里话外倒是说他是个视财如命的人,不过顾斯年也懒得同他计较,提了壶茶给自己倒了碗,又摸了点儿瓜子磕着:“生意不好,怎么算都是亏帐,还算做什么?”

叶知秋噗嗤轻笑,点点头:“我原名厚德,意为厚德载物。”

他到底为了什么,楼里的人都心知肚明,田甜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装傻充愣:“哦,楼里是该再请几个厨娘了,免得我一走楼主的生意都做不成了。”

很难想象衣食无忧的他还会做这些。现在他可以把这些当成骄傲一桩桩的跟她数,可以前受了多少苦,谁会知道?

田甜“噗嗤”一声笑开:“哪有人会说自己混账的。我问你要是我真的嫁给别人你会怎么样?”

田甜摇摇脑袋,说:“那是因为我是少爷的丫头,少爷和我亲近,才觉得我好,可实际上,我年岁大了,又没有后家,还爱抛头露面赚些银子,对很多儿郎而言,不算什么良配。”

因为那个名字有一股魔力,只要从他嘴里吐出来,他就会兵荒马乱、溃不成军。

入暮,一辆马车低调地驶进襄阳城。

就算是她爹来找她麻烦,她都倔的像只牛,一股劲儿誓死同他爹犟到底。

田甜忍了忍,将嘴角微翘的弧度抿下去,可喜到深处,又悲从中来,思到她和叶知秋遥远的距离,努力扯了扯嘴皮子:“少爷喜欢,田甜以后还给你做。”

田甜抱着叶知秋,心也高高提着,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紧紧盯着赛扁鹊。

田甜喉头堵塞,什么也说不出,好久才哑哑地喊了一声:“少爷。”

“怎么,你不愿意?”

马氏从未被他这般吼过,田老汉虽然不是个好人,可待她和耀宗还是极好的,什么都没亏待他们。可这一次田老汉也是在城里出尽了洋相,憋着一肚子气不知往哪撒,正好马氏撞枪口上了,便噼里啪啦把她一顿数落,弄得她眼泪汪汪的。

当初若不是他说要把她丢到窑子里去,她也不会算计陈大人,也不会让叶知秋对她颇有偏见。

田老汉眼见着自己在这楼里愈来愈有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趋势,趁人不注意忙的蹿了出去。

田老汉应和道:“也是,田丫头怎么也不该忘记咋们。”说罢,他既不要脸面的嘀咕一句“要不是咋将她卖了,她从哪来这么大福分?”

而眼帘的尽处是一片淡紫色的原野,膝头高的草间萤火虫交叠萦绕,草的根部连接的正是一汪清水。

田甜推门走进去,里头倒是富丽堂皇,可就是没个人影儿。静悄悄的,田甜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春十三凝眉看了会儿,趁田甜没抬头,飞快的将那纸揉了丢到一边。

恐惧、恼怒、愤懑还有那不能言明的脆弱却都化成柄柄利刃,刺向自己身边亲近的人。

赵曼文见叶知秋满脸通红,白皙透洁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面皮,丹唇慢慢凑进他的耳边:“在京城的时候我便说了,我要你成为我的入幕之宾,奈何你偏生对我嗤之以鼻。”

她边走边算着要买什么食物回去。

叶知秋虽然将她收为丫头了,但也看的出他实在是不喜她。从那日她将想要留下来的原委道出来后,她便觉得叶知秋连个好点儿的脸色都不愿给她了。

而他只是冷眼旁观,视同猴戏一般。

田甜抬头,看到老者看着她,却又好像透过她看着了别人。他眼里有伤心、也有难过,自然不是给她的。

叶知秋背对着她,细细的抚摸着树上残留的苔斑,好久没有回头。

而这小小的梦花,带着她主人的惶恐不安、焦急的讨好般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和叶知秋看她的眼神一样。

又过了会儿,他伸出手捻起一只筷子将田甜的手挑起来,扫了一眼她手上的冻疮,眼皮朝上掀了掀,淡淡解释:“脏。”

可她没办法,只能压低了脑袋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