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走过去,被他按在长板凳上,叶知秋绕到她身后,想帮她把头发簪起来。

她站起来,深呼一口气,准备准身就走。

田甜这么好的女孩儿,得让人捧在手心里呵着护着,哪能被别人这样糟蹋?更何况他还在这儿,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

此时正是暮春,府里头的繁花纷纷凋零殆谢,徒留一种棕褐凄凉之色。叶知秋静默地看了会儿,直到霞光消散才慢慢踱步回到屋内。

顾斯年眨眨眼,故意调笑:“当然要我管啦,我有个朋友瞧上了你,托我来说亲,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不是我说,我那朋友,模样、家室都是上陈,你嫁过去就能当少奶奶。”

她也知道啊。

可惜呀,那只是少女不谙世事的梦想罢了。

当年他在宫中任职,因为医术高超,被赵贵妃威逼利诱,要他用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让大皇子没气儿。

好半晌,顾斯年才慢慢说服了自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颗焦躁的心是有多么的不甘。

他竟然给爹给了五百两?襄阳城地儿小,二两银子能够普通人家过一年的生活,五百两银子她爹过一辈子的钱都有了。

田老汉回到家的时候,整颗肺都快气炸了!

叶知秋这童子□□百年没喜欢一个姑娘,好不容易有了点儿苗头了,这可别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要不然,叶知秋再受这种打击后,非得剃了头发出家去。

眼见着身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田甜又有叶知秋和顾斯年护着,田老汉心里也没有底了,还嘴硬的扭曲着脸皮:“田丫头,爹最后问你,你还认不认我这个爹?若是认,今日把钱给了我便不再去计较了,若是不认,以后就当没我这个爹!”

马氏这张嘴皮子本就利索,三言两语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道了个明儿。

离节日越近,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准备起来,可她没家准备这些也是浪费,如此戳在那楼里,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事情便这样僵下来了。经过三五个好事的人传来传去,又把事情扭曲成了另一个样子。

他三生有幸,遇到一个玩世不羁的春十三,又在襄阳城里“捡”到一个小丫头。

春十三像是钻到叶知秋肚子里的蛔虫似得,对他想的东西门儿清:“诶,我不知道你和那丫头到底怎么了,好生生她不来照顾你,还把我从美人香榻上给扯下来。”说罢,春十三瞧了瞧叶知秋这张棺材脸,试探性的问:“难不成,是吵架了?”

他抬头,眼睛红的如饿狼,恨不得将赵曼文整个儿撕碎掉丢到水池里!

说实话,田甜的菜做的极好,叶知秋敢大言不惭的说,整个襄阳城里没有人能比她的菜烧的更好了。

叶知秋身上的劲儿全散了,坐在藤椅上,捂着自己的眼困在膝盖上。

田甜还沉浸在自己被叶知秋留下来的呆愣中,花园里不知什么鸟轻快的叫了一声,田甜立马进了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最是真诚道:“多谢少爷收下我,多谢少爷的大恩大德,田甜会做牛做马的报答您的!”

老者一怔,身子也僵硬,好久没有说话。好半晌他转身看了看菩萨相对田甜说:“你说的不错,那些确实是假的,只不过是活在世上的人给自己留个寄托。”

不行,得找些事做,得忙活起来!

叶知秋头疼,只能又写了张条子递给她:“马上去睡!不然便赶你出去!”

田甜欲要迈出脚,却听到衣袂挥动的声音。只是一瞬,那清瘦的男子凝眉站在她身侧,孔武有力的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似骄阳一般,硬要将人焦躁的心炸出油来才好。

待面条的香味从厨房内迫不及待的传出去后,门开了。

杜娘子也不恼,反问说:“这男女之事你瞧的会有我多?我且问你,你给你那位朋友可送了不少模样不错的丫头吧,要不是都被赶走了你岂会求到我这儿来?要是此番我又给你个模样好的你送过去,还不是又吃个闭门羹。还不如将这丫头带回去,先降低一下人家的防备,将他的防备心在生活过程中慢慢磨下去——反正我今天儿的话算是撂这儿了,信不信由你。”

一个脸略长,嘴巴凸出,鱼泡似的眼眶里眼睛珠子很是黄,中间的黑眸子一直转个不停,凉飕飕的落在田甜身上,像剐在牲口颈边的刀。

可他一个暗卫,居然大材小用来监守一个乡野农夫心里的失落也是可想而知的。时间渐久收拾过那老汉一两次后,他晓得厉害后也不敢再闹腾,于是也卸下心防懒惰起来。

以为春十三要责罚他,秦坤刚要张嘴解释,却被春十三挥手止住了:“罢了,我知道这儿没趣儿,你就算不喝酒也会找别的乐子,再说了,你这些年在这做的很好,大皇子都知道。”

能得到大人物的赏识,秦坤心里很高兴,抱拳:“多谢春少爷,只要是大皇子吩咐的,属下就是命都不要了也要把任务完成。”

听完,春十三笑了,只是他一向散漫惯了,此时皮笑肉不笑颇有些深不可测,让人心里直发毛。

他走出去,拍了拍秦坤坚实的肩膀,道:“现在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但是吧……”

他故意顿了下来,瞧着秦坤:“咱们得悄悄地,瞒着大皇子去做。”

秦坤眼底有挣扎之色,他的主子是叶知秋,但春少爷既是大皇子的幕僚又是他的好友,他说的话做的事自然是为他好的。

春十三自然看出了他的挣扎,故意背着手淡淡道:“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可你主子若是往后遭了什么大难,你得记清楚了,这责任你必须得担着。”

秦坤自然不敢背这口锅,赶忙问道:“春少爷想让我做些什么?”

“没什么。”春十三端起一杯烧刀子,仔细的看着:“只是该闭眼的时候就别多事儿,等事情办完回京之后,我和春家自然对你有重谢,若是以后……大皇子登基之后,你也算得上是有功之臣了。”

秦坤纠结,不敢马上应下。

春十三也没逼他,直接出了门:“你慢慢想,这可是升官进爵的大好机会了。”

说罢,还没出门,秦坤便追上来:“春少爷,您说的只要是为大皇子好的事儿我便做。”

春十三笑:“这倒是自然,咋们都乘着大皇子这艘船,自然是希望他水涨船高、有个好奔头的。”

夜更深了,山间暮春的晚上略有些冷,凉风从屋缝里灌进来,吹得马氏赶忙裹紧了自家的耀宗。

破败的屋内另一张床上简陋的铺了些稻草,田老汉拢紧袖子缩成一团眯着眼睛正睡着。

马氏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三年前,田甜的少爷给了老汉五百两银子,马氏高高兴兴地同田老汉说留一百两银子给耀宗以后读书,另外四百两去买屋置地做个地主。

可田老汉不吭声十分不乐意,这钱没在马氏手里,她又不敢把田老汉逼急了,生怕他有钱后抛弃妻子自己去过好日子,也就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