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可以扪心自问,那田丫头能有今日的造化,可少不了她咧!若没有她马氏日日严厉的教导她,她哪能将锅碗瓢盆颠的那么熟?哪儿还有机会能抓住那富贵公子哥的胃?

她不想这么简单的就原谅他了,虽然她是他的丫头,可她还是想让他明白,她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人。

如今顾斯年叹气也无用。

很轻松的笑意,连一向紧皱的眉头都松懈开了。

春十三继续吹药:“是不是觉得……”

赵曼文何曾见过这么虚弱的他?

像个老爷似得,悠然自得的看着田甜忙的像个陀螺一样,有时候故意捏着一盏茶戳在田甜跟前,反正是不会搭一把手,看的田甜心里窝着一小口气又不敢出。

田甜努力的勾出笑容却十分僵硬:“少爷……”

春十三将此事办妥,心中压着的石头终于卸了下去,也不再害怕京城中老爹的道道催命信了。

还做什么装作一副怜悯、高高在上、普度众生的样子?

他仿佛,和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生怕他让她收拾包裹滚出去。

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若送过去的梦花能够治好他的梦魇,那他会不会,一时高兴,将自己留下来?

她出门,打来井水,蹲下来将自己的脸搓洗干净,又将头发重新用麻绳扎好。

杜娘子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如此,你便更要把她带回去了,我刚刚把她从农户里买回来,是个清白人家,虽生的不算太好,但做个丫头是够用的了。”

第一章已修

如今,没银子了又用着这腻味的骨肉亲情来念着她?不是虚假的厉害么?

田甜顶着一口气,直言道:“自爹和后娘打算把我卖了,我便没有爹了,也没有家。”

说完,又想起小时候爹将她举在头顶逗她笑,这些记忆如风一样迷了人的眼睛,酸的厉害。

忽然,温热的大掌从天盖下来,阖在她的头顶,那人的手和他的人一样,很钝很笨拙却就像他人一样,一面对她不好,一面又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过了会儿,他略显僵硬地揉了揉她头发丝儿:“不哭。”

这是他能说出的,最温柔的话语,生硬、死板,好像还是第一次。

田老汉眼见着自己在这楼里愈来愈有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趋势,趁人不注意忙的蹿了出去。

田甜捂着眼,将泪水揩干了,抬头,眼睛红红,真挚道:“谢谢少爷。”

她努力的提起唇角,想微笑道谢,却发现自己已经笑不出了,嘴角已沉闷的僵硬,怎么也提不起来。

叶知秋看着她这个样子,顿了很久,拿出纸笔:“不想笑就不用笑,没必要撑着。”

田甜看了,吸了吸鼻子,把自己汹涌的眼泪死命的憋了回去,说:“我没有想哭的,我也没有想笑,刚刚窗口吹了风,眼睛迷了沙,我去后院里洗洗。”

说完,便挑着帘子小跑去了。

肯定是躲到一个地方哭去了。

叶知秋抿唇,胸口像爬了只猫似得闷得很。

这时,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顾斯年走过来,上下打量叶知秋许久,才悠悠道:“不去瞧瞧她,安慰她,就这样放任她去?”

叶知秋其实很懂那丫头的,她是个外表柔弱却很要强的姑娘,眼泪是软肋,害怕别人用同情、怜悯的眼神瞧着她。

受了伤后,只想找个黑暗的角落独自一个人舔伤口,不希望有人看到她的脆弱。

他理解她的,因为他也是这样。

叶知秋提笔写道:“别打扰她,让她去。”

顾斯年淡淡瞥了眼,说:“行,你说什么就什么,但是叶少爷,抑或说大皇子殿下咱们是不是也该找个地儿好好谈谈您为何弃京南下栖居在这小小的襄阳城?”

叶知秋一顿,扭头,眸光落在顾斯年身上。

只见他浅笑欢颜,宛如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二楼,雅间。

这是一间奇特的屋子,四周密闭,没有窗扇,墙壁上却有很多活动的小口,随意打开一看可窥见楼里每一处地方,甚至连那说话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古往今来,人们总爱在饭桌上谈事,不论好的坏的,三杯酒下肚什么话都被酒肉泡软了,所以酒楼往往是信息最多最杂的地方。

襄阳城雄踞汉水中游,是南通北往的交通要塞,拢集了各地上下往来的人,在这个地方开一家有名的酒楼,几乎可以将整个中原大大小小的信息却都囊括在手中。

叶知秋不说什么,但心潮起伏的厉害。

顾斯年见他眼中的防备之色,非但不意外反而坦然道:“大皇子殿下莫怕,鄙人既然将您带到这地儿来了,便不怕您瞧了这些。大皇子能屈尊纡贵赏个脸面,鄙人已是喜不自胜了,只不过……”

他顿了顿,故意看着叶知秋。

叶知秋这辈子看过太多的人,可从未在一个人的眼中看到洒脱和狡黠,好像他天生就是个狐狸,游戏于人间,将所有的算计都牢牢握在手中。

顾斯年见叶知秋紧抿的嘴角,不紧不慢的说道:“大皇子莫怕,鄙人是生意人,自然是想做买卖的,可只是一个商人,能得的利益实在是太少,若是鄙人能搭上大皇子这艘快船,彼时自然能乘风破浪,日进斗金,更何况大皇子同我合作后必然如虎添翼,大统皇位还不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叶知秋了然,讽刺一笑,提笔写道:“你找错人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