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见君天姒没有回答,辛垣则只好再次开口,却已经换了个话题低声问道,“告诉我,曲容曦是谁?”

君天姒站在紫黑色的香木门外,看着中年女子进门禀报,抬头望见宽阔的牌匾上墨洒龙飞的三个大字——文星宫。

睡意霎时全无。

当她是给他随意使唤的婢女吗?!况且,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他身边,婢女都比她待遇好啊!

但温文清隽的曲先生面色苍白着清咳着,又说,自己从小是在大君长大,吃不惯夜沁的饭是因为吃惯了大君的,以至于不吃大君的饭就宁可不吃饭的时候……

林水苏急忙道,“公主千金之躯……”

“怎么?”君天姒将闵竺凡扶到木椅上休息,回身看着两个侍卫面色不善。

沐仑犹豫着不知如何解释,正巧一旁的席上传来女子温柔婉转的嗓音道,“家父在研制一味新药,说什么也不肯来,林家断然不敢拂了摄政王的面子,只好由小女前来,先生不会介意吧?”

乖乖捧了温热的药碗,君天姒忍不住道,“可是,这药不是用来医治太子辛垣则的吗?旁人也可以喝?”恍然中仿佛抓住了重点,君天姒很欣慰,她觉得自己一碰见闵竺凡就变得十分容易被糊弄,险些又被他三两句给诓了什么进去。汤药一类,岂是能随便乱喝的?!

君天姒照例将莹白的裘皮铺在压枝而下的菩提榕上,一个翻身靠了上去,暖阳透过银白交错的缝隙散落下来,她望着天空就有些发困。

恨不得将牙咬的咯咯响,君天姒悔不当初!

“这个嘛!”小圆球卯足了力气道,“书上说,每当佳人晕倒了,这个时候大多是……是……”顿一顿,脸颊浮了两朵可疑的红晕,终于一口气道,“是要用渡气的!”

“唉,也不是不能等,”君天姒随手拽了刚塞进袖口的一方帕子,很是痛惜的叹了句,“只是本宫千里迢迢而来,想不到却连摄政王的面都见不到……”说着,又连连叹了几声。

时间,一切都是时间的问题。

“……”沐仑这脸打的,啪啪啪啊!

“不必先回宫。”君天姒终于还是摇摇头,想起将自己抬出了宫的玉辇还明晃晃的停在执政司的门口呢,不由道,“先送朕回执政司吧,有劳沐卿了。”

君天姒醒悟似的悟了声,眼角余光掠到纹丝未动的其他二人,抬起脚随闵竺凡出了厅堂。

沐仑点点头,便不作声张,只道,“陛下要微服不难,倒是右相……恕沐仑直言,这里的人见过陛下的不多,但没见过右相的却更少。”

君天姒赶忙道,“正是,你也知道,朕这两日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才想要出来散散心。”

那时他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无忧树下想,当然会有。

正所谓,信条恒久远,一条永流传嘛。

惠太妃说的当然很有道理,但云罗一事,君天姒早已交给了闵竺凡处理,如今要想过问,必然得见一见闵竺凡,于此时的心境来讲,未免有些不妥。君天姒拿捏不好自己的心意,更加揣测不出闵竺凡的心思。犹豫再三,她决定……视而不见。

片刻,那脚步果然踱步到她身边,君天姒听到衣料轻擦的声音,知道他是坐下了,不自觉叹了口气,便又吸了一大口的苦味,忍不住咳了起来。眼上白绢随着清咳正要落下,君天姒急忙抬手去扶,一只手却比她还早的扶住了那方白绢,将她的头轻轻按了回去。

她想,闵竺凡大概是要走了。

“啧,你的反应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君天姒勾了勾嘴角,这才缓缓抬眼望向乐昌,恰巧乐昌也正望着她,嘴角仍然挂着笑,眉间却隐隐浮现出一抹疑色。

这就是大君朝的长公主,乐昌。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离开皇宫。

谢少卿立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到底怎么了?不妨与我说说,或许我还能给出点意见。”

顾忌什么?

君天姒怔了一下,“你还记得啊。”紧接着笑道,“那次朕确实是这么说的,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比如说……”

君天姒猛然开口,眼角扫过一旁冷冰冰的高底花瓶,声音有点不自然,“咳,朕的意思是……要不要去看一看?”抬眼望过去,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微敛的下颌连同脖颈划出优雅的弧度。

闵竺凡,放马过来吧!我喜欢你。

片刻,闵竺凡收了神色开口询问,“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

薛一道,“相爷。”

“那温雅云呢?”君天姒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喉咙里越发的干哑道。

这算是个什么事!

君天姒看出来了,闵竺凡带她来这其实是想先探一探谢少卿的意思。

闵竺凡轻轻俯身过来,“若是别人,臣或许没这个资格,但温雅云已经入了相府,陛下觉得臣会不会让她单独和陛下见面呢?”

“陛下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于是,也赶上了他们的头一次见面。

朝堂上有人,而且,是满满一朝堂的人!

就两句话的功夫,她认定,这个声音很好听。

楚毓拂了拂衣袖,迈步进了司堂。

“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大君右相闵竺凡?!”云罗已经将小嘴张成了鸭蛋。

“嗯。”闵竺凡继续抿着茶,面色平静。

君天姒支着脑袋迷迷糊糊的想,“你不说话,那朕就权当……是你点头……同意了……”

浓重的窒息感忽然就铺天盖地而来,君天姒终于收了笑,止不住的冷嘲热讽起来,“那是什么?沈承意,你是不是觉得世上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没有感情的?!”

此言一出,几位老臣立马高呼,“陛下英明!”

“逛青楼?”陛下忽然觉得有点熟悉,一边拾起一只新的茶盏,一边疑惑,“这消息可信吗?”

侧过身欣赏着君天姒的表情,闵竺凡颇为满意的继续道,“这个人,陛下也认识。”

君天姒认真道,“你帮朕三次,按道理,就算叫朕还你三次也不为过,可你却只要一个忙?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