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像是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时候,她是那么的不懂事,身边似乎还有一个白衣白袍的少年。而然一切又都有些模糊不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个寒冬腊月。

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病了。

“……”苍天可鉴,他就是这么招人烦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戳了。”闵竺凡伸手,薛一已经上前,端盆送水,为闵竺凡净手。

就这么一直瞪着楚毓,良久,他才转过身看着君天姒,唇角微微蠕动,白皙的面容上一派平静,他道,“臣刚刚算了一下时辰。”

君天姒向来喜欢直截了当,眯了笑眼道,“找楚毓!”

右相大人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嗯,倒是个好地方,办个宴,也还成。

十分机警的,君天姒立马改口,“……你如今没有马车,回府必定不便,不然,朕送一送你?”

信息量实乃庞杂,君天姒表示接受起来……很吃力。手腕被人扼住,才恍然已经被闵竺凡拉出了书房,皱了一张脸,她喝出口。

远山眉黛,玉琢容颜,这样的好相貌也不枉费执政司门前的狂蜂浪蝶了。楚毓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略微侧身以示让路。

清咳,陛下严肃道,“这是什么话?!朕是看你着急,真心为你着想!”

“你输了。”白子落下,闵竺凡淡淡抬眼,一局已定。

一心一意的决定要抗争到底,君天姒死死护住里衣,将身子尽可能的又往后仰了仰,隔开了段距离,她决定打断他的心思,岔开这个话题。做足了二十分的关切,她问,“右相要在这里泡上三个时辰?”

低沉婉转的哼笑,在这满是蒸腾着水汽的池中越发显得暧昧不明,让人脸红心跳,只一声,却足以通过唇舌的纠缠让君天姒羞得想死。

谢少卿一顿,望着闵竺凡和君天姒,眼神……就有点意味深长。

男子貌似十分诧异,疑惑道,“这是什么玩意……耳塞?”

“上车。”沈承意已经将闵竺凡扶上了马车,随即看着她简单的又吐了两个字。

君天姒微微握紧了拳。

桃花眼哦了一声,意味深长,“这倒是新鲜。”

回头一看,君天姒诧异,要说君天姒的个子也不算矮了,可这个女子竟然比君天姒还要高上一些,看那眉眼……

谢少卿,“……”

君天姒觉得,要是闵竺凡再不说话的话,她就要管不住自己的嘴了。然后,她看见闵竺凡张了张唇。

四月的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实在是奇怪,而且,越是接近五月就越是奇怪!

“太妃那?”君天姒哼了一声,有点委屈,“才不要!今天这个局面说不准,就是太妃算计好的,朕又被她算计了!”

“陛下,墨都花了。”漫不经心的一声提点,透着一丝懒洋洋的味道。

那意思,你不出面谁出面?事到如今,还要撒手不管了么!这么大的事,光我一个人兜着?怎么可能!当温太后傻子么!

但现在,闵竺凡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发已然散乱了,头上的髻被她折腾的只能算是堪堪系住,放佛一不小心就会散开。他的手掌仍然被她牢牢贴在脸上,掌心湿湿的,不知道是她唇边的酒,还是她眼角的泪。

真的是百里街?!

“陛下,这些事情,向来是右相……”

“二拜高堂!”

所以,他就必须赐婚,左相那边就只能接旨,说到底一个女儿罢了,没了噱头,也就没法跟闵竺凡翻脸。

他手握京师兵权,当今圣上虽已继位三年,但朝政大权一半以上还是被右相揽于囊中。皇太后温氏有意联合自己的亲哥哥也就是当朝左相把持朝政,却碍于这么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野心勃勃的闵大人,才不得不暂时按兵不动。而四方诸侯也对他的狠辣忌惮不已,边陲小国更是闻之丧胆。

“啊!朕记得了!”万分机智的,陛下挺直脊背一派端庄道,“早朝前太后她老人家说身体不适,朕心中颇为挂念,若无其他事项,今日这朝就散了吧!”

陛下发了话,众大臣明显会意,原本僵在一堂的众臣子瞬间清明。

没别的字,撤!

底下人跑得着实快,闵竺凡轻轻哼了一声,眼眸扫过瞬间空荡的朝堂,这才绕回原题,“陛下可是魇了梦?”

躲着对面的视线,君天姒咬唇,想要起身,“朕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陛下,”闵竺凡却伸出修长的腿,直接拦了路,“刚刚梦见了什么?”

君天姒侧过脸将左右扫了一眼,竟然连张合盛的人影都不见了,一时间就有点心虚,低垂了眼。梦见了什么?梦见我剪了你的头发?她瞄了一眼他的头发,漆黑如缎垂在耳边,没敢说出口。

片刻,她赌气道,“朕忘记了。”

对面似乎沉默了一瞬,“陛下不必担心,臣又不会对陛下的梦做什么。”

君天姒抽了抽嘴角,心道,是啊,你是不会对朕的梦做什么,你会直接对朕做什么!你刚刚就做了,戏弄朕!

闵竺凡抿了抿嘴角,“陛下信不过臣。”

陛下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想,可不是嘛,第一次见面你就敢叫一个公主小丫头,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朕就是信不过你!

当然,陛下不能这么说。

咳了一声,陛下道,“哪能,朕向来……”

“向来是很信任右相的。”闵竺凡淡淡抬眼,唇角微抿,勾出一个极淡的弧,看着她似笑非笑。

这是抢白,赤裸裸的!

陛下被噎得不轻,想要走可他欣长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没有丝毫要让的意思,忽然就有些恼怒起来,当初那个温柔似春风拂面的少年去哪了?!绝对不是这货!绝对不是!

咬了咬唇,她一时没忍住委屈道,“闵竺凡,你到底要做什么?朕就是信不过你又怎么样?!”

闵竺凡挑了挑眉,显然她的回答超出了他预料,他没想到她这就恼了,微微后退两步,沉默片刻,他忽然抬手覆上她的眼角,指尖微凉,她的皮肤却轻微的发着烫,这么一接触,君天姒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她听见他道,“陛下想不想知道臣心里在想什么?”

若是他能像以往那般阴测测的撂下两句话就撤退,君天姒倒能接受,可如今,他却只是这样平淡应对,反而让君天姒摸不着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