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保主任胡有田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看就是能举起百来斤石头的人。他金刀大马地坐着,“怎么会事?”

没死也好,也不用他赔命。

陈二顿时急道,顾不得生气,焦急地问:“大丫二丫三丫,你们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出事?”

“她救我?她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当她的丫鬟!她怎么不让我当你爹的姨太太,她怎么不让我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她还让我嫁给府里的一个下人,本来我都死心了,准备嫁给那个下人。没想到那个下人带我去了几次舞会,趁着我迷上跳舞的时候,他却要把我送给那些肥头大耳的老男人。这都是你娘的错,是你娘看不得你爹喜欢我,故意找来那么个下人来害我。”

朱秀月一出门,陈二端起碗就往窗外倒,拿手沾了点碗底的渣抹了点在嘴上,听到脚步声,又拿手背擦嘴。

“粪蛋,给我站住,不准跑!”朱来富在他身后喊着。

早上四五点钟,正是人熟睡的时候,天又未亮,有人摸黑来到保管室。

于是,她道:“爹,要不你回家去。我去守着就成了。”

“给我憋着!”

午饭,晚饭,只要朱秀月进灶房,六丫七丫都盯着她。让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只好在房间里骂人。

陈二马上否认,“娘,谁说的我们下了馆子吃过饭?我们正饿着呢。”

刘一根仍闭着眼,“你来干吗?我们家可出不起一千块钱。”上次回来后,他就后悔当时鬼迷心窍,竟然出五百块。娘又在耳边不停地念叨挣钱不易,不能大手大脚,他更加的后悔,万分庆幸陈二当时犯傻,要不他能后悔死。五百块他都能买好几个丫头,个个都水灵灵,非得买那么个面黄的丫头!

付槐花赶紧拉着粪蛋回了灶房,“我不是跟你说过,以后我们在堂屋吃饭的时候,你就到灶房拿饭吃,我给你留了饭菜的。”

朱媒婆懂,是找个外面光里面糠的人家。这种事她又不是没有做过,但却不能轻易答应,于是她道:“大妹子,这怕……”

五丫举起手,“我知道奶经常把她屋里的好吃的东西拿到朱家去,算奶对不起爹吗?”她,鼻子可好使,有啥好吃的东西,她一闻就闻出来。

“你以为供销社是你自己的?想吃啥就吃啥?就那点工资不给你全霍霍光了。”朱秀月看着她们的笑脸,只觉得刺眼,“不管谁去上班,都要把工资交上来,不准留私房钱。让我发现,打断她的腿。”她可以对儿子温柔,可不表示她还得对几个丫头摆出好脸色。

“我先前说过继,就是想着不如直接把工作转给你。”朱秀月叹了一口气,“如今啊,狗子心里对你们不大痛快,不肯过继。等我慢慢劝解,让他和你们再重新走动起来,后面的事才好提。这也怪我,操之过急,忘了十年前的教训。”

“小妹,你说这都是个什么事?”朱老太太哎声叹气,“外面说我们朱家黑心肝,吃人不吐骨头,什么难听说什么。我不让老头子去上工,他偏不听,说什么也要去。也不知道会听些什么话,他那里受得了?”

陈家门前的那棵桃花开的艳,一群的蜂蜜围着树转,陈二坐在屋檐下看着那棵桃花,也不知道在想啥。

“你疯了?”朱来贵直接扇她一巴掌,付槐花捂着脸叫屈。

第二天一早,朱秀月在朱家早饭都没吃,匆匆回到陈家。见陈二和几个丫头围坐在八仙桌前高高兴兴地吃着早饭,顿时心中一梗,生出自己是外人的感觉。

“朱老三,你对我家成份有意见,你去找工作组评理去?在这里瞎嚷有屁用。”姜倒底是老的辣,朱大一句话堵住朱老三的嘴。

“真说不准呢,那狗子可怜了。”

“你娘糊涂,你别跟着糊涂。”洪六赶紧打断陈二的话,“姑侄姑侄,再亲也是姑侄。那有侄儿养姑的理?当年幸亏你没有把工作让给朱来富,你们现在指不定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你娘铁定会后悔。”

孝子的名声,他是要死了!那就得想别的办法。

吴科长发誓,他以后绝不小看任何一个老实人。他道:“你想怎么样?”

陈二走回来,依旧坐在吴科长的对面,“有件事我刚才搞忘了说,我原是想去找主任说。不过,现在觉得跟吴科长说也是一样。”

结果王红军又开始发牢骚,“你说那么一个祖宗,好好在家里待着不就成了,跑来上什么班?就这么一个祖宗,那里有我们俩共事多年,多有默契,啥事不干的好好。现在搬货,他是不肯搬的,没得让我一个老员工搬。请示上面,最后说请人搬。如今上下货都是请人搬的。明明点货清货是他的事,他偏说仓库是两个人的事,我不干,他也不干。他一个才进单位的人好意思跟我一个老员工顶着来干来。可人家后台硬,我得罪不起啊,只得乖乖地当老黄牛。现在仓库也是我们轮流着守,一人一天,有时候他招呼都不说一声,也不来守仓库,害得我继续守。”

古建军捅了捅王红军,“你听,晃不是有人喊你?”

“我堂妹有福气,我叔舍得给她置办嫁妆,热水壶一个,还有城里人兴的自行车都有置办好了。”刘春花先点了一句,又道:“朱婶子说错了吧,是不是想要让我回娘家的时候帮你们催催,好早日定下日子结婚?”

粪蛋天真地道:“娘,大哥啥时跟城里姑娘好上了?怎么没听大哥说过?”

她喊道:“粪蛋,进来一下。”

她抿着嘴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地明显。

粪蛋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看娘不开心,孝顺的儿子当然要逗娘开心。陈二道:“娘,你穿上让儿子瞧瞧?”

一屋子红彤彤的雕花家具,蚊帐,被子,枕头全都绣着花。搪瓷盆也有两个,桌上一个白瓷浅盆,上面搁着一个搪瓷缸和一个铁皮水瓶。全是时下最兴的东西,除了家具,其它东西全是原主费心给朱秀月弄来的。

“进来。”

陈二一脸茫然,“他们说啥了?”

陈二黯然神伤,就在洪六以为陈二会难过的时候,却听到他说:“也是我不孝,没能跟娘生个孙子。”

几个丫头齐齐鞠躬道谢,“我们记住了,谢谢医生!”

陈二又连着痛呼好几声,额头直冒细汗。洪六赶紧道:“我赶快点。”说着,一鞭子挥出去。

这次可是明晃晃地证据,她看朱秀月怎么抵赖?

“朱秀月为啥要一千块的聘礼钱?她那里来的胆气?她要这么多钱又干吗?”朱老三看大家的话都围着朱秀月打转,那成呢。他怎么也得把话往朱家引,最后泼他一盆污水,让朱大一家没脸出门,于是他故作好奇的样子道。

对于朱旺的目光,朱秀月视若无睹,不慌不忙地挟着桌子上的菜细细地品味,仿佛压根没有听到外面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