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先放在那里吧，我收拾完了再吃。”陈二拿着件破衣服在擦被子和床上的糊糊。
不想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一人向他扑过来，借着后窗的火光，只见一把带着寒光的刀向他劈来，他拿起板凳拼命一挡，嘴里大喊：“快，去找队上叫人，找大队长……啊……”
其实春天守保管室并不是一件大好的事情，要不也不会给全工分。保管室地上铺的是青石板，那怕你铺上一层厚厚的枯草仍觉得寒凉。但真从家里拿一床褥子来，一是舍不得，二是家里也未必够，那有多余的带到保管室来，所以队上才给的全工分。
还得买一张床放在她们房里。她听村里的老太太说过不能睡地上，潮湿又寒凉，最伤身体，年轻的时候看不出来，老了就痛苦了。之前是奶当家，爹又向着奶。每年她除了铺上厚厚的枯草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爹肯拿她们当人看，她也不打算委屈妹妹们，早早伤了身体。
“给我站住！”朱老太太嗓门大，吼得付槐花险些站不稳,“你个搅事精,想去偷听！不准出这个屋子。”
“对，我们就看看，不吃。”六丫在一旁应和。
可惜她人刚走到门边，就看到陈二带着几个丫头走进来。
被人扰了清梦，刘一根没好气，“那个王八蛋没看到老子在睡觉么？”
屋里付槐花听到声音，急忙跑出来拦在粪蛋前面，赔着笑，“大伯，我来教训，你有事你忙去。”
朱媒婆并没有接话，等着朱秀月的下文。作为一个媒婆，十里八乡的事，她都得打听着。朱秀月待孙女怎么样，她自是听说过。她不信朱秀月会让她正儿八经给说个好人家。
“有啥不好？”三丫反驳，“我们又没有无中生由，我们只是看着奶，她有没有吃里扒外有没有干坏事？”
五丫哭着问：“大姐,这是真的吗？以后我也可以去供销社上班？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
屋里，朱秀月先批评朱来富一句：“来富，这事都坏在你身上，你太急躁。我们之前的打算是因为狗子没有醒来。如今狗子醒来，那得换个法子。就他那脚，一时半会那里能去工作？与其由着县供销社安排便宜外人，还不如让你替他工作一段时间。这样一来，狗子也容易接受，你也有班上，至于后面嘛，还用姑教你吗。”
当然，她也不忘时不时地溜出灶房，去偷听朱秀月和朱老太太说话，她不能让他们坏了她的大事。
付槐花提着个篮子往村尾走去，使了村里的小丫头把朱秀月叫出来，说娘请她过去。
付槐花却高兴不已，她相信陈二不愿意过继那虚无飘渺的孙子，肯定愿意过继看得着摸得到的儿子。
“不准再起什么幺蛾子！”朱大警告方春，“别想着找个城里媳妇，现在得有个奶娃娃才能过继。”
朱老三点着朱来富，“不就是有这么个败家子吗？你们别看他现在斯斯文文，当初可是吃喝嫖毒样样俱全，长年在县里包女人的。这一样样的那样不费钱？几年就把家败了，正好遇上解放后土改。老天爷不公啊，好人不长命，坏人万万年！”
“我呸，这还头疼？谁亲谁疏？还用问？”
“你娘糊涂！朱来富除了那张嘴能哄哄人，没啥本事。”
洪六坐在前面赶着车，知道陈二心里不好受，心里琢磨着是让他安静一会好，还是说些话安慰他好。
可怜朱来富那个大傻瓜，真以为找到一份好工作？什么叫临时工？就是随时可以辞退，就叫临时工！
陈二本能地拒绝，反正他签不签都无所谓，那他也不必签。于是他起身往外走。
陈二呆住，人家一块手表就上千，如果他把闺女嫁过去，聘礼不得上万。一万块那是个什么概念，该是多少斤猪肉？一万六千多斤！陈二只觉得一堆的猪肉在眼前飞。
此刻王红军正在清点布料，新进来一批布料，要他们仓库清点清楚，帐对得上，才能发货给门市或是下面的公社去。
她听了方春的来意，很是意外。
粪蛋恍然大悟，“大伯娘好坏，这是叫我去当坏人呢。”
等着吧，付槐花，你的愿望会落空，还会被朱家人责骂。如果他再适时地添两把火，说不定她也会尝到挨打的滋味。
“还是大哥好，上几天班还能休息一天。那像我们家来贵是个农民，一年到头没得个休息。”
粪蛋捏着糖，天真地问：“大伯，是不是有喜事？”
“娘，当年我爹是不是很有钱？”
陈二负责擦桌子柜子，二丫负责扫地，倒马桶。
陈二念叨好几遍才平复自己的心情，等他站稳脚根，等他的大孝子名声传出全公社，他得好好让朱秀月知道什么是母慈子孝，什么是夫死听子？
陈二伤心地低下头。
陈二则在不住地惋惜，没有带娘来吃这么好吃的菜，下次一定要带粮来吃。
陈二听着她的话，暗地里翘起大拇指。这医生尽职，还特意跑出来再说一遍，把他想说的话全说了。
看到牛车，陈二也没有叫的那么大声，时不时地嗯哼两句。想着几个丫头长这么大一回城都没有去过，陈二招呼几个丫头上车。
朱老三哼一声，指挥大家背人，抬人，又指了一个年青人去请李九和大队干部来。
“你不懂，人家是孝顺，给朱秀月遮脸呢。”一个年纪大的老太太看陈二的眼神额外慈祥。
然而大门纹丝不动。
最后陈二头痛地看着他，抬起自己受伤的脚，道：“真让你背我，我这脚也不好放啊。”
此时正是天黑未黑时，家家户户都端着碗在吃饭。
陈二不禁头皮发麻，身子往后退，紧靠着墙。他想要不用棍子代替算了，但他马上否定。既然要做戏，就做的真实，万不能留下空子让别人钻。
他要找到大丫姐，他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