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错愕:“我们不是去帮忙吗?穿礼服会行动不便。”

他听见师傅进门,把她的行李一包一包地搬出去,听见她的脚步,轻轻缓缓地走过来,把钥匙放在他面前,听见她的声音,像山林里潺潺的溪水,告诉他冰箱里有什么,胃炎的药放在哪里,还有送去干洗的西服要记得拿回来……

今夏迟疑片刻,问:“向主席,为什么您要让我看到这个?”他让她上楼,却不在办公室,喜帖就那么摊在桌上,明显是故意要给她看。

6川抬眼,本想瞪沈昱多管闲事,可是那凶恶的眼神在半路就熄了火。一个人对你有没有感情,不用说,是察觉得到的,眼神,呼吸,小动作……

车厢宽阔,今夏仍有些局促:“不知道向主席想问什么?”

很快门口就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今夏坐直了身子,紧张到手心有些出汗,脚下踩着绒线长达一公分的地毯,像陷在棉花里,让她脑子有点犯晕。老实说,向南在她眼里,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虽然她告诫自己要尽量稳住,对方也只是个人,不是神,但下意识里,她还是非常忐忑,生怕自己班门弄斧,搞出什么纰漏,会得不到这份工作。

沈昱一听,立马觉着不妙,6川对她岂止是帮忙,简直是破天荒的好,这丫头对他竟然只是感谢?!清清嗓子,他说:“6川那小子,可从来没对别的女人这么好过。你难道,对他一点儿那个意思也没有?”

她那么需要钱,是想摆脱自己的命运吧。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他微微颔:“当然,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免费。”

6川这才气儿顺了些,不情愿地嗯了声,跟着就陷入了沉默。他不想挂电话,想再和她多说会儿,想听她的声音,可是嘴唇动了又动,就是不知道该聊些什么。煲电话粥这种事,好像是男女朋友才会做的吧。

难道,陈之城,竟是喜欢自己的?

李铁生开车将今夏父女送到医院,一路上老今头疼得皱着眉头捂着肚子,还不忘感谢两个大恩人,今夏握着他的手,忧心忡忡,也不知道伤着内脏没有。

回头她跟6川说了自己要回老家的事,6川寻思她是请假回去,应该没那么巧,再跟那个男人一起,就同意了,替她和王明朗打了声招呼,给她批了三天带薪假。本来她是打算请五天假,连带着两个周末,可以在家待九天,不过6川坚决不同意,认为她离开的时间太长,一口就给否了。

人们在挣扎中互相告慰和拥抱

所谓真相,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下套子试出来的。

今夏见他没有再开口盘问的意思,安下心来,这才有空注意到客厅里多了两只行李箱,她十分不解这两个物体出现在此地的意义:“您这是,要出长差吗?”带两个行李箱的话,怎么着得去小一个月吧。

直到自己身下都起了反应,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撑着车门喘气。今夏被牢牢锁在他臂膀里,背靠着车门,也是喘息不定,四目相接,她勉强从空白的脑海里找回些零碎的理智:“你怎么了?”

向南,地产界最璀璨的钻石王老五,不少已经出名的女明星都想爬上他的床,想来也轮不到眼前的三位。今夏轻轻一笑:“没有,我不参加应酬,只做文案工作,像那样的大人物,怎么能是我这种级别可以见到的。”

6川端起来喝了口,嘴里一片温热清甜:“怎么,想约我?”

王明朗哦了声:“什么病?”

今夏点头:“他现在待在病房除了看电视,也没有其他可以打时间的消遣,沈医生,你这里有什么书或者杂志可以给他看吗?”

她替6川穿好鞋,将他扶起:“你撑着点儿,我怕扶不动你,车子已经到楼下了。”

也没细想,她迅打入一行字:我也在北京,可以参加聚会。

今夏转身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用的是上次他们在市买的那套碗具。6川接过来,饭粒晶莹剔透,飘着股暖香,粥里有一丝一丝黄色的物质,他仔细看了看,是切碎的姜丝。

“丫丫!你,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老人家站了起来,搁下手里的鞋垫:“唉哟,你看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没有,你要早说,我就去趟菜市场了。”

6川站了起来:“你明白就好,过两天把你的东西收拾过来。”

挂上电话,他把今夏喊到办公室,把地址给她:“你马上去6川那儿,把我们的标书拿回来。”

今夏剧烈地喘息:“说了你也不会信。”

今夏满意,机缘下她看过王明朗的财务报表,对其中一项招待费起了疑心,每次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万块,所以她就做了个大胆的推测,没想到王明朗这么容易就上钩。清了清嗓子,她纯良地说:“那就麻烦王总转账到我的工资卡吧。”

6川唇角微勾:“米娜小姐长得玲珑剔透,想必来自江浙水乡一带。”

清了清嗓子,他说:“据我所知,今夏没有男朋友吧。”如果6川想对今夏有什么行动,他就要主动为他扫清障碍。

“我身上还披了件透明的薄纱,现在正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一个人好空虚。”

今夏不想跟他多解释:“我说了,我跟谁,要怎么样,不关你的事。”

6川一口怒气憋在胸口,眼睛里要腾出火来,这小丫头离了他以后,不仅说话的口气变得冰冷,还一口一个不关他的事,到底他和她关系是有多远。

冷哼一声,他挑眉:“你觉得他要是知道你和我的真相,还能喜欢你?”

今夏沉默片刻:“也许不会了。”

顿了顿,她又说:“人要得到什么,总归是要失去些什么,所以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认了,你要想说就去说罢。”

那口气冷淡如青烟,这下反而轮到6川沉默,今夏等了会儿,不见他出声,便说:“你要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6川一愣,下意识地拉住她胳膊:“有事儿。”在会场里,他本来只打算远远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却看见她和陈之城在有说有笑,他实在憋不住才现身,根本没有想起准备一个见面的借口,现在各种说辞在他脑海飞闪过,他直觉选了一个:“你爸他们什么时候搬走?”然后说完就后悔了。

今夏微滞,面露难色,她最近上班忙碌,没有时间去看房子:“对不起,我这周末才有空去租房,争取下周末搬走。如果你着急用房子的话,我让他们先住旅馆好了。”

6川摇头:“没事儿,就在那儿住着吧。”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让他们搬出去,不会耽误你太久。”

“我没有催你的意思。”6川微顿:“其实,你们不搬也可以,反正我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会租给别人。”

今夏思量片刻,还是轻轻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平白无故的,我总觉得不大方便。再说,要是你太太知道,心里也膈应不是。”

“她不会管我。”

今夏淡淡一笑:“那你就当是我怕她膈应吧。”

6川无言以对,一个话题结束,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话题,两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今夏忽地想起个事儿:“对了,我爸以后透析也不去干部楼了,之前谢谢你帮我安排。”

6川看了她一眼,感觉特复杂:“好。”他以前说狠话,都只是威胁,从没真正地想过要把她赶尽杀绝,但她似乎打定主意要急从他生命里撤退。

今夏再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可以说:“那我就先进去了。”

转身时,6川一把拉住她:“等一下,你有东西落家了,跟我回去拿。”他不想让她再跟刚那个记者在一起。

今夏琢磨片刻,不觉得她有遗漏下啥:“什么东西?”

“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

今夏考虑片刻,推开了他的手:“如果我落下了,那一定是不重要的东西,你替我扔了吧。”

6川身子一僵,跟着一个箭步拦在她身前:“你跟我,就没有别的可说了吗?”

今夏沉思片刻,抬头微笑:“那我预祝你新婚快乐。”

6川只觉喉咙一紧,有什么话想说,却说不出来,今夏已绕过他身侧,轻轻推开了会场的大门。

陈之城远远看见今夏进来,立即朝她挥手,6川随后走入,眼睁睁看着她走向陈之城,却无力阻止。威逼对她已不具震慑力,金钱也丧失了诱惑性,现在就连想跟她好好说句话,都成了比登天还难的事,他这才意识到,他对她来说,成了什么都不是,以前还能勉强算个雇主,现在仅仅是,认识的人。

今夏回到陈之城身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刚让你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