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何尝不想看看他，可是我再不能放弃我的骄傲。他是要有家室的人，而我，也不再干净。他不是凌青，可以毫无顾忌的带着悠然浪迹天涯，我也不是悠然，可以不畏风险的随他海角。
我知道他着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迟疑再三，深吸口气道，“凌青，悠然她，要嫁人了。这次我没有骗你。皇上下旨赐婚，分毫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酒杯‘哐当’落地，摔得粉碎。他怔怔的看着我，忽的不可置信的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定是你弄错了。”一面说着，一面身子不停后退，才稳住不叫它倒下。我不忍看他，狠心道，“这也正是我不让你在大殿说出来的原因。即便你说了，也是无果。”忽的‘砰’的一声巨响，我闻声看过去，五皇子正倒靠在书桌下，似疯似傻的笑。周遭的书皆被他打落，散在一地。那元稹的《离思》显得越刺眼。
哥哥道，“哪家的千金已没有意义了。如今也该断了念头才是。沐果，你本可以选择过得更开心的。莫要再与自己过不去了。”
他悻悻将手放在后面，“我才从边疆回来，身无分文不说，更别说贺礼了。就这么条命，对了，还有鞋底一路带回来的沙子。不嫌弃就拿去好了。”
下山后我们各自分开，到底还是要避着哥哥。如今哥哥定是不会同意我与卿尘之事，倘若日后万事已成定局，自然也好说了。
他跟上我的脚步，一同坐下。看着那汪湖水，忽的想起什么，心里不由揪痛，“卿尘，你那次落水，可是刻意的？”
万劫不复。我何尝不是万劫不复。只是即便芷卉的话触动我，我也不能像悠然那般，我与卿尘之间，有太多的不可能。最不可能的，便是我不够爱的心。是因为不够爱，是以不能赴汤蹈火全然不顾所有的事坚持在他身边，也是因为不够爱，我才能一次次狠心推开他。我在意的东西太多，分割的东西太多。哥哥，太子，甚至安妃，都叫我无可奈何。
外面更是热闹，我心里却无法平静。
她依旧在笑，淡淡的，却败了满院的花。“此事根本不需决定。”
玲儿在静凉宫当差，而静凉宫则是卿尘所在之宫。玲儿定是现什么，才欲告知皇上，而皇上不知，许是被人使了绊子，叫她见不着皇上，她这才写下这藏头诗。不想此时她怀孕，被许贵人现，将她贬去劳务府。后来玲儿死去，安妃乃是杀她之人，那如此说来，安妃并非因嫉妒而杀玲儿，而是为了，灭口！
语罢，他忙问道，“悠然要嫁人了？”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故作沉着。我见他这样反应，心里也多少有了数。
我略作行礼，“见过娘娘。”卿尘亦行礼，“见过月娘娘。”卿尘原先见过水月，也知道她是五皇子的红颜。我见他脸色无异样，才放下心来。
我急急唤道，“太子…太子…”他已经说不出话，只是一味的吐血。哥哥想将我拉离，我却失了心般不停唤着。到了嘴边的‘重黎’，却被他骤然下垂的手堵回。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五皇子，你定要为了这些故人努力活下来。”我举杯，终是说出最后离别之词。
我一愣，不想她会提起先生。不由还是想起那些算计，随即控制好情绪淡然道，“他一切都好。”芷卉听完后像是忽的放下悬着的心一般，轻舒了口气。
身旁的声音越清明，我的意识也清晰了些。只是眼皮太重，怎么都睁不开，像是累极一般。
“我的相貌随母亲，哥哥随父亲，自然不像。”
他回过头，“你还有什么事？”
她急急的抓着我的手，有些语无伦次，“难道没有什么反常吗？比方做一些你认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先生一惊，像是知道我会这般，又像是未料到，避开我的目光，“你哥哥对你恩重如山，我也自认为倾囊相授。”
尽管受不了他那副样子，还是自内心的谢过。那日他见我与卿尘决裂，定是知道我心里不好受。才煞费苦心为我安排这么个比武招亲。得友如斯，此生足矣。
回府后，哥哥却不问我结果。我只得先开口，“哥哥，你不想知道谁赢了吗？”
“我有个不情之请，你…你能让我看下你的真容吗？”自那次恍惚间见他与前世哥哥极像的容貌，后来便断断续续总梦到。我不知是不是真的，但总想着有一丝希望。忽的想，哪能由着自己这般任性的。“罢了，我知道江湖规矩，怕是见了真容便要挖了双眼或是嫁给你。那，告诉我名字总没什么罪过吧。”7788小说网
哥哥轻柔的擦干我的泪水，缓缓道，“哥哥答应你，一定让你过自己的人生。若是可以，哥哥定护你一世。”
平妃了然般点点头，未再搭话。只是定定的望着院中的梨花出神。许久后，来了个小厮，唤我们入席。平妃缓过神，道，“竟忘了时辰。沐果丫头，你也尽快入席吧。莫要皇上怪罪下来。”
凌青连声谢过，拿着那包裹便离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只觉着难受。悠然，你如今该如何。
卿尘立马跨进来抓过我另一只手，迎回哥哥的目光，“夏丞相这是何意？不瞒丞相说，我确实倾心令妹。待沐果及笄我便娶她为妃。夏丞相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也不是什么大病，你莫要着急了。”
轻轻拂过他的脸，喃喃道，“卿尘，你可知道？”忽的见他眉头微蹙，我欣喜的看向他，许久后又没了动静。我暗叹一口气，随后待了一阵，便要离开。
“昨日我查粥中成分时现有一不常见的药草，一般粥中都不会放的。但一直探不出是何物，不过看成分倒是无毒，也并未在意。今日见六公主拿出此物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日放的是这木薯。”…
将帕子递给他，随意道，“没什么问题，你先下去吧。莫要着急，我会找到真凶的。”
“外面的寒风逼的紧，来时你的手便那般凉，回去好生捂着。”…
“奴婢去干活了，并未看到什么人。”没有人看到的话，便只有一个办法。
“那为何匆忙来静凉宫？”
五皇子此时出来解围，“沐果性子虽是野了些，倒也率真。皇兄还是莫要追究了。”
到太傅院，现院中像是清理了，如今倒像个无人之地。
“明日我哥哥允诺我随意玩耍，我琢磨出一有趣的法子，到时候来夏府寻我。你们定会喜欢的。”
被她这么一说，我想不心动都难了。不过想到哥哥许过我的话，定下心来，声音微沉，“哥哥既然与我约定过，我岂能坏了规矩。”看着悠然塌下的脸，不觉又轻叹，“悠然乖啦，我既说了除夕去玩，除夕那日定不会无聊。你好生在宫中等着便是。”
“你母妃离你而去，自有她的无奈。你皇姐远嫁，也并非她所愿。即便她们如今不在你身旁，但依旧心念于你。你身为一朝太子，感时花溅泪的事不该在你身上出现。我眼中的太子，是那个自信满满，潮气蓬勃的男子。我心中的你，无赖也好，嚣张也罢，素来是好的。”
忽的见前方人头攒动，卿尘立即来了兴致，嚷嚷着便要去。方才的话还未住口，当真是拿他不得。只得陪他去看看。
或许早该看开了。
心下有些感动，终是被哀愁取代，“哥哥，你何时娶妻呢？”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些，因为心里早已五味俱全了。想着他要为别的女子日日画眉，赞美别的女子眉细长，与别的女子恩爱似蜜，举案齐眉，我会受不了。既让我感受，又不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