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倒满一杯酒,咕咚喝下,“对,她已经嫁人了。而且嫁的并非常人。”在他诧异的目光下,我沉声,严肃道,“如今的水月已是月贵人,你的‘月娘娘’。”

听到哥哥这样说,心下一紧,说不出来的揪痛。总是这样执迷不悟,换来的不过是自欺欺人害人害己。我到底在守着什么,到底在相信什么。越感觉凉意,身子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缓了缓神,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些,淡淡道,“不知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这边疆是有磨石不成,怎么嘴磨得这样利索。”忽的想起什么,冲他伸手道,“贺礼呢?我及笄礼你未来,至少礼该到吧。即便是没有礼,这份子钱总是要随的吧。”

他目光盈盈,随即双唇靠近,在我额头印下。几近虔诚。

我立马了然,走到一块大石旁坐下,“记得啊。那时你落水,我救起你。你便赖上我不肯放开了。”

他猛地抱住我,抱得那样紧不容我挣扎。“不要推开我好不好,我会万劫不复的。”

我收起剑,淡淡道,“方才练的有些累,就说我身子不爽,不宜热闹。”随即自行往房间去。我不再是这府中的女主人。说是身子不爽,不如说是心里不爽。被宠了这么些年,难免有些不平衡。我还是无法豁达到亲自将她接进来。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按这样的情形,若没了先生,芷卉怎会嫁人,何来承欢膝下的儿女。绕过悠然,径直走到芷卉跟前,像是宣誓般沉重。“芷卉,你当真决定好了吗?”

忽的一阵风吹来,那信飘落在旁边的书桌。我忙去捡,却顿时惊住。此时信横过来,那头四个字对着我,忽的了然。缓缓念出头四字,“静凉有异”。短短四个字,却让我的心凉了大半。

他亦是不答。我最后问道,“若是悠然立即要嫁与他人,你又是作何反应?”

我欲甩开他的手,偏他不依。他功力不浅,我几番挣脱下都徒劳。正无可奈何之际,忽闻水月的声音,“二皇子,沐果。”他这才放开手来。

我几欲开口,却终究被沉默掩去。我叫不出口,因为我永远无法迈出那一步,即便是骗他,也做不到。他像是料到了,自嘲的轻笑,随后他又挥挥手,将众人一并叫来,道,“今日之事,乃是本太子无意自伤,与夏府…咳咳…未有半点…干系…你们听…咳咳…”太子忽的大吐鲜血,众人顿时慌了手脚。

还是后院的梅林,当年的女儿红味道未变,却觉得辛辣无比,直直的催出泪来。我与五皇子从亭中坐到地面,从远古聊到当今,无所不谈,却独独不提男女之情忠贞之意。人生不过杯酒,一杯醒一杯还醉,醉若成欢,何事更须轻别离。

“对了,听说你前些日子去寻颜先生了,他近来可好?”芷卉放下手中的杯子,像是不经意的问道。

“不了,我要看着她醒了才放心。”

“只是觉着…嗯…你们貌似并不相像。”

我只觉得奇怪,但到底也没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纵使是他这般云淡风轻,也是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候。这样倒是也共度了一宿。第二日他走的时候我忽的有了主意,便冲着他的背影叫道,“等等。”

“我三日前来寻颜先生,这会子正回去,不知道太子的消息。不过我来之前,他还是挺好的。”看着平妃,便想起先生与她之间不得公众于世的感情。倒也恨不起来先生了。

“先生,我敬重你叫你一声师傅。你可以如实回答我吗?”我一字一句说出,忽的控制不住情绪,怒喊道,“是不是从一开始你们便一个一个算计我!”

待我再见到太子时,他已经换回男装。见我大汗淋漓一脸畅快的模样,得意道,“我就说我机智过人,你看旁人能想出这么个法子么?当真是恶心自己,成全他人。你说我都这么掏心掏肺逗你乐,他日你可不许忘恩负义。”

见他这般,我也无可奈何。我相信太子断不会做对我不利之事,只希望到时真相不会那般让我难以接受。

“夏姑娘果然爽快。那本座就静候佳音了。”随后他欲要离开。忽的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叫道,“且慢。”他停下步伐,等着我的下文。

哥哥扶住我,我攀着他的袖子,眼泪也流下来了,“哥哥,我不想再这般了。我想要过自己的人生。哥哥,你帮帮沐果好不好。”

“颜先生前些日子回老家去了,这会子我也不知他的近况。”

待凌青走到门口时,我忽的想起什么,唤他回来,因说道,“我想起原先差玲儿之案时,无意中得了你姐姐的遗物,如今一并交与你罢。”

哥哥看向卿尘,目光冷冽,“微臣的家事还轮不上二皇子插手。二皇子若是无事恕微臣不挽留。”随即强拽过我的手,硬生生拉进门槛。我的眼泪便下来了,“哥哥,我不知我做错了什么。”哥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私自与男子出去幽会。如何无错!看来平时我的管教还是太松了!”

卿尘心疼的看着我道,“你这个样子下去可要如何是好?”

到了卿尘房中,屏退了下人,只身坐在他身旁。卿尘双眼紧闭,呼吸微弱。静静看着这张脸,忽的萌生出一个看一辈子都看不腻的念头。人们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当卿尘真的躺在我面前时,我才意识到,原来卿尘已经对我这般重要了。每一次的相处,悄无声息的潜入我心房。

“回大人话,是安妃娘娘送来的。娘娘为在过年讨些喜气,命人亲自挑选上好的布料,为劳务府的宫女们每人做了一套衣裳。所以这衣裳小文也有。”…

“先这样吧。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待本官寻了其他线索再做定论。”屏退了众人,留凌太医一人。本来想让他查此香与那日粥中的调料搭在一起有何问题,忽的见手中的帕子。硬生生将话憋回去了。若是此事真与安妃有关,那悠然与他的情义也必断无疑了。

“你若是再唠叨下去,我这早膳估计就要凉了。”青杏冲我嘿嘿一笑,嘟囔一句谁让小姐这么不省心便去整理带来的衣物了。我未再理会她,自顾自的用膳。见天气更冷了,只得找青杏拿件衣裳。无意瞥见一个小小的暖包,拿起来细瞧,这香味,总觉得在哪刚闻过,青杏在一旁道,“这是小姐你在除夕前一日从宫中回来带的,我见着也挺精致,想来小姐你又是极怕冷的,便一同带来了。”

“那从现死者已死到你离开房间可有人来过?”

公公们一惊,忙道,“奴才不敢!”

“你这丫头真没个大小,想来夏丞相知书达理,怎会有这般顽劣的妹妹。”说是那样说,自己倒是寻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下了。

此番躲过一劫,以后还真得小心着为上。暗自摇摇头,向太傅院中走去。

见我生气,也没再逗下去,随意坐在我旁边道,“所为何事?”

“我去跟夏大哥说不就好了。如今好不容易停雪,我们去御花园打雪仗吧。还有还有,你教我的那个滑冰我也会许多了,所以你就跟我去玩吧。芷卉姐姐也会出来玩呢。”悠然拉着我的胳膊不停摇晃。

他忽的转身看着我,嗤笑一声,语气很轻,却带着深深的自嘲,“我的成人礼,没有母妃,没有皇姐,为我落冠的是别人的母亲。我所重视的所有人,要不身不由己,要不满不在乎。沐果,你心中的我,到底是怎样的?”

我被他逗笑,“你这嘴愈贫了。”

偏那是哥哥,是夏长容。叫我如何放开。但哥哥终不是我命中该有,我阴差阳错,穿越千年,不想只为一个得不到求不得的情分。我是夏沐果,我也是韩九九。我可以拿得起,自然要放得下。我总是跑向你,可却总是忽略那条永远无法跨过的银河。你只会越来越远,我却无法走不得快。

哥哥轻环过我,带着歉意道,“只是待在闺中的姑娘不宜太久,否则将来叫他人看清了去岂不坏了你的名声?你若是暂不想嫁,哥哥岂会强求你,即便是这辈子养你也是无妨的。”

“若不是哥哥说你还有价值,你早已是我的剑下魂了!”说罢甩甩袖子离开了。我一头雾水,他干嘛拿一副看杀父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还没抱负他呢!

我不自觉的被水月的语气感伤,这个历尽沧桑的女子,心中也是千疮百孔。“水月姐姐,飘茵落溷并非你情愿,若是心性不停留,那其他女子又如何能比得上?”

五皇子自知礼节不合,竟也害起羞来。别过头不说话。我看着倒是乐趣横生。不想这个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纨绔子弟竟是这般纯情,倒是我肤浅了。五皇子直愣愣的起身顺道拉上我一同出门,并细心的为她带好门。

我转过身与他拉开距离。“不好意思,我不知原来花魁可以是男子。在下并非鄙夷男子之事,冒犯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