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比您还是差了许多,也算得上是位美男子了。”谢流年以一种内行的口吻,客观评价道。确实,眼前这青年人相貌很过的去,举手投足间也颇见风度,引人注目。

大皇子笑着摇摇头,两三岁的事,当真记不得了。静孝真人神色益温柔,“你小的时候又聪明又听话,母亲说什么你都能听懂。”秦王府很大,可陪着自己的只有阿德。

从前还可以妾侍姨娘斗斗法,如今连这项乐趣也被剥夺了。举家赴京之时,谢三爷尽遣姬妾,到了京城后也没收房纳婢的,以致谢家祖居内颇有些冷清。这倒不是谢三爷改了性子,他还是要蓄养美人的,只是不带回家,嫌带回家太吵。“本来为的是个乐子,若回了家妻妾相争,吵吵闹闹,反为不美。”

母女连心,四太太慌了神,哀求的看着谢老太太。谢老太太很是善解人意,“人多,锦儿莫乱跑,留下来陪我。你带着人快去看看令堂。”四太太含泪谢了,带着丫头婆子往寺外走,一路走一路掉眼泪。自己真是不孝,只想着她素日身子硬朗,怎么不想想,她已是快六十的人了!

“老太太教训的是。”谢流年模样很乖顺,“往后再不敢了。”这老太太说人话也好,说鬼话也好,反正做晚辈的只管点头,绝不忤逆她,绝不反驳她。

正好谢棠年也来了。谢流年做起小老师,一个一个教会了,之后强烈要求,“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结果,时运不济,打一把输一把,输到最后小脸儿都绿了。

“颜书结体‘中紧外松’‘饱满方正’,延儿你看这《多宝塔碑》,虽笔力雄浑厚重,却在笔意流动处颇显媚秀之姿……”谢四爷耐心指点长子学书法,岳澄也饶有兴趣的听着。

张雱双掌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喝道:““手底下见真章!”要论打架,哈哈,阿屷丫丫,爹爹能打你们一百个一千个。张屷身手敏捷,纵身跃起,熟练的扑到张雱背上,伸手卡住张雱的咽侯,“爹爹,您认输吧!”

谢大爷满脸陪笑,“娘教训的是。”他不敢跟老太太硬拧。无人时,谢老太太跟小儿子表功,“玉郎,娘为了帮你,又骂你大哥了。”谢四爷体贴的给她捶肩捏背,“娘最疼我了。”逗的谢老太太挺高兴。

《武则天外传》?《杨贵妃外传》?饶是谢四爷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也变了脸。这样香艳粗俗的话本若落到小七手中,先不说旁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叫人看见知道了,便对她闺誉有碍。女孩儿家名声最要紧,容不得出上一点半点差错。

谢老太太母女二人的私房话确实说的差不多了。临了谢老太太问谢寿,“那秦家姑娘和江家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带着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过来。

约摸有半盏茶的功夫,走到一个垂花门前,轿子停下了。轿夫们恭身退出,丫头、婆子们殷勤掀起轿帘,扶着姑奶奶、姑娘们下了轿,走进垂花门。

解语本有些落寞的心情,因小儿子这真情流露的话语雀跃起来,阿屷和无忌一样有长性,一样有颗赤子之心!“好啊,”解语笑盈盈说道:“咱们想法子,把小不点儿的童年追回来!”

韩司业闻言面色缓和不少,温言训示了两句,转身走了。韩老太太恨恨,“不通人情!”天底下读书人多了,没见过似他这般死板、硬要照着书本过日子的!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谢三爷一脸的厌恶,“什么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女。儿女都被你连累惨了!你也不想想,若老太太不出手救我,我便是革职查办的下场!到时绮儿怎么办,之儿怎么办?”有个被革职甚至下狱的父亲,孩子一辈子还抬得起头么。

又是坐在张雱怀中,风驰电掣一般骑了马回去。“伯伯,学骑马!”临分别,谢流年积极要求着。学骑马,应该比学写字好玩有趣罢?

谢流年跟着做了几回,觉得很累,“爹爹,为什么要坐着写?我看您好多回写字,都是站着写的。”她耐着性子坐了半晌,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我不是怕爹爹笑话我,也不是怕哥哥们笑话我。”丫丫眨眨美丽的大眼睛,“不过我家的仙鹤总是很精神,怕他们孤陋寡闻,不知道仙鹤会生病啊。”

谢流年下午偷吃了零食,小肚子饱饱的,根本喝不下什么腊八粥。顺势放下粥碗,牵住谢四爷的衣襟,“爹爹,我想祖父和祖母了。”想的喝不下粥。

谢四爷倚在罗汉蹋上冷眼看着,好啊,小七总算不像从前似的,看到银钱便两眼放绿光了。甚好,甚好。女孩儿家何等尊贵,如何能为银钱俗事操心。

谢家兄弟二人相貌俊美,一举手一投足间风韵十足,谈吐更是温文尔雅。黄侍郎大喜,“这园子今日方得了主人。”似这样雅人住进来,方不辜负了自己精心侍弄的园子。他家中豪富,并不在意房价,“三万两也好,五万两也好,悉听尊意。”

“……爹爹还是很高兴的。”翌日谢延年被外祖韩家接过去小住,跟他外祖父外祖母说着话,“当着人面虽然不露声色,回到家中笑的很开怀。”

京中有亲友来道贺的都是大太太、谢松年来往迎送,谢大爷、谢四爷通不管这些俗事。“你和四弟,可真是兄弟!”大太太笑道。

解语拿了一小杯橘子汁慢慢喂她喝,“小不点儿,要考科举,四书五经必读。”所以一向如闲云野鹤般自在逍遥的谢四爷,也开始读《论语》了。这就对了,看来,自己确实没猜错。

进了厅中,见了礼,叙过寒温,大人们闲坐饮茶。谢流年或是抱在张雱怀中,或是抱在谢四爷怀中,也或者被沈迈抢过去抱一会儿,是个小红人儿。

人多的地方争斗就多,所以非机灵不可,这是没法子的事。谢流年对此深有体会。在三线城市你或许可以悠闲生活,在帝都、魔都这样的城市就不行了。竞争激烈,优胜劣汰,必须要眼疾手快。

果然和官兵一路同行很安稳。一行人太太平平到了京城,谢松年、谢鹤年带着仆从远远接出城来,见了谢四爷,拜倒在地,“四叔父!”

小不点儿,那不用说了,长大后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张雱抱着谢流年问她,“明儿我们就要起程回京了,小不点儿会不会想伯伯伯母,还有哥哥姐姐?”

太太们这一席,和小姐们这一席,都是吃的斯斯文文。小孩子那一席热闹的很。丫丫兴兴头头张罗着拿小碗拿小勺,要喂谢锦年喝汤。张屷神情专注,喂谢流年吃了一小碗香香软软碧莹莹的绿畦香稻粳米饭。张家这小子倒真有耐心,席间三太太随意看过来一眼,心中略略诧异。

安瓒微笑说道:“谢家老太爷、谢四爷都是书法名家,阿屷,你往后要勤练书法,知不知道?”要想娶媳妇,读书写字莫偷懒。

谢老太太倒还罢了,横竖她年纪已大,寻常亲戚都是不走动的,由儿子儿媳代劳。二太太、三太太都热衷的很,“贵客不可怠慢。”尤其那贵客家中还有年方十四的嫡孙。

岳澄正跟四太太诉苦,“姨母,忱哥儿、池哥儿都能上战场了,我们哥儿俩连出趟远门都费尽周折。”“娘亲不许我们出远门。这回是祖父要去湖州,我们跟着祖父出的京。”

张雱舍不得走。絮絮叼叼跟解语说了好一会子私房话,又交代丫丫大半天,最后抱抱张屷,“儿子,在家里乖乖的,听你娘亲的话。要让着妹妹。”一一作别,方恋恋不舍的出了门。

嫡出的那个,生的不够妩媚;庶出的那个,身份低微。三太太心中把两个小女孩儿鄙夷一遍,转身走开。哼,谁也及不上我家绮儿。

“娘,您千万要忍着!”谢绮年半是劝告,半是哀求,“不管是什么事,您都要忍着!”被丫头管束也好,庶女阳奉阴违也好,眼下且不理论,等到过了这难关,哪怕您秋后再算账呢,也使得。

“嫡母管教庶女,天经地义!”谢绮年冷冷教训道。其实谢绮年不笨,甚至还说得上聪明,她明知道自己和谢丰年纠缠无益,不如一言不。可她只是名十四岁的少女,父亲出门在外,母亲又被遣送回了娘家受苦,她已是心神大乱。若是再不训斥谢丰年一通,更觉憋屈。

沈迈倚在靠垫上,乐呵呵招呼,“阿忱阿池过来,阿爷疼你们。”沈忱和岳池一边一个靠在沈迈身上,叹道:“敢情我俩还有人要啊。”车内响起一片笑声。

“这调皮丫头。”谢四爷忍俊不禁,轻轻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两下,“你能闻出什么来?”难道书里讲什么,你能闻出来不成?

“多喝了两杯。”谢四爷微带歉意。四太太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自从有了昨日那场飞来横祸,吓的人胆子都小了,唯恐再有什么非常之事。

三太太霍的站起身,连连冷笑,“好个伶牙利齿的贱人!这贱骨头怕是不打不招,来人,给我打!狠狠的打!”三太太说完这几句豪言壮语之后,只觉从头顶到脚心,无一处不舒坦。三爷审案时不也是这样的?痛快痛快!

怀柔抿嘴笑笑,“不是我不给催,实在是……”冲里间努了努嘴。人家在里间奶孩子呢,你若不怕老太太责怪,不怕得罪四爷,你便自己进去罢。

三太太形容憔悴了一整天,夜深人静时把小桃、小杏两个丫头讯问了两个时辰。正月十七辰正时分,她端庄威严的去寻了四太太,“弟妹,嫂子有事求你。”

谢锦年新鲜了一会儿,灯就提不动了,“的的”,她向谢延年求救。谢延年忙帮她接过灯盏,“锦儿累了?哥哥蘀你舀着。”十足十的好哥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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