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谢棠年也来了。谢流年做起小老师,一个一个教会了,之后强烈要求,“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结果,时运不济,打一把输一把,输到最后小脸儿都绿了。

四太太送他到门口,殷勤托付,“澄哥儿的功课,玉郎定要多操操心。大姐姐回回见我都提呢,就盼着澄哥儿上进有出息。”岳澄如果读书写字上了瘾,肯定就不惦记上战场砍人了,也就不会有危险。

张雱双掌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喝道:““手底下见真章!”要论打架,哈哈,阿屷丫丫,爹爹能打你们一百个一千个。张屷身手敏捷,纵身跃起,熟练的扑到张雱背上,伸手卡住张雱的咽侯,“爹爹,您认输吧!”

何离眼波流动,崇拜的看着谢四爷,“我说了算”,这话可真霸气。谢四爷低低一笑,“阿离想不想小七往后日子顺遂?那可要待我好。”

《武则天外传》?《杨贵妃外传》?饶是谢四爷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也变了脸。这样香艳粗俗的话本若落到小七手中,先不说旁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叫人看见知道了,便对她闺誉有碍。女孩儿家名声最要紧,容不得出上一点半点差错。

大太太正色道:“她么,咱们却是比不了。弟妹可知道,回回外命妇至宫中朝贺皇后,圣上必定交代皇后‘南宁侯功劳很大,要善待他的夫人’。可见圣上何等器重南宁侯。她嫁了这般英伟的夫婿,夫婿又对她一心一意,这是她有福气。旁人羡慕不来的。”

约摸有半盏茶的功夫,走到一个垂花门前,轿子停下了。轿夫们恭身退出,丫头、婆子们殷勤掀起轿帘,扶着姑奶奶、姑娘们下了轿,走进垂花门。

至于心胸是否宽阔,心地是否善良,性情是否豁达,待人是否真诚,可就难说了。表面太周到、太完美的人,内心往往不可测。

韩司业闻言面色缓和不少,温言训示了两句,转身走了。韩老太太恨恨,“不通人情!”天底下读书人多了,没见过似他这般死板、硬要照着书本过日子的!

三太太被管事嬷嬷暂且安置在侧间。看着空旷凄清的房舍,想到太康谢府的一片锦绣,想起灯市口大街的繁华热闹,哭的妆都花了,“绮儿,之儿,咱们娘儿仨真是命苦。”看她哭的心酸,谢绮年、谢之年不由也跟着掉眼泪。

又是坐在张雱怀中,风驰电掣一般骑了马回去。“伯伯,学骑马!”临分别,谢流年积极要求着。学骑马,应该比学写字好玩有趣罢?

皇帝已是出了庵门,闻言顿了顿脚步。之后,并没回头,径自去了。静孝真人独自站在料峭春风中,痴痴凝视皇帝远去的背影。他从未喜爱过自己这原配妻子,自己是知道的。可是另娶世家大族女子为后,他又得到了什么?

“我不是怕爹爹笑话我,也不是怕哥哥们笑话我。”丫丫眨眨美丽的大眼睛,“不过我家的仙鹤总是很精神,怕他们孤陋寡闻,不知道仙鹤会生病啊。”

“终究是小心谨慎方为上策。”谢大爷爱怜看看幼弟,玉郎闲云野鹤惯了,做官,他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宫闱之事奇异诡谲,不可掉以轻心。

谢四爷倚在罗汉蹋上冷眼看着,好啊,小七总算不像从前似的,看到银钱便两眼放绿光了。甚好,甚好。女孩儿家何等尊贵,如何能为银钱俗事操心。

大太太十月里要嫁女儿,已是忙的脚不沾地。“偏偏赶在这时候!”大太太忙里偷闲跟谢有年喝茶,抱怨道:“好歹过了今年,明年开春儿也来的及。”

“……爹爹还是很高兴的。”翌日谢延年被外祖韩家接过去小住,跟他外祖父外祖母说着话,“当着人面虽然不露声色,回到家中笑的很开怀。”

大太太感概道:“所以说她厉害。”一个丫头出身的妾侍,能有这份心机,这份肚量,真真不可小觑。她明明总管着四房诸务,却依旧温柔谦恭,礼下于人。

解语拿了一小杯橘子汁慢慢喂她喝,“小不点儿,要考科举,四书五经必读。”所以一向如闲云野鹤般自在逍遥的谢四爷,也开始读《论语》了。这就对了,看来,自己确实没猜错。

巳时末,一辆双驾黑漆马车来到南阳侯府门前。仆从放下脚踏,一位年轻公子施施然走了下来。他身穿一袭青色长袍,玉貌朱颜,风姿尘出俗。

人多的地方争斗就多,所以非机灵不可,这是没法子的事。谢流年对此深有体会。在三线城市你或许可以悠闲生活,在帝都、魔都这样的城市就不行了。竞争激烈,优胜劣汰,必须要眼疾手快。

次日,谢四爷带着谢延年、谢棠年、谢流年动身启程。行李物品是早些时日已备妥的,半分不慌张。何离把跟去的十个丫头、八个小厮、四个马夫、两名管事、四个婆子、十名护卫一一细细打量过,都是府中老人,素日都是老成的,暗暗放心。

小不点儿,那不用说了,长大后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张雱抱着谢流年问她,“明儿我们就要起程回京了,小不点儿会不会想伯伯伯母,还有哥哥姐姐?”

谢家三位太太自然都善解人意的表示反对,“这哪里是闹笑话。令郎令爱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童心未泯也是有的。”大小孩喜欢小小孩,也是常有之事。况且南宁侯府这对双胎子女排行最小,想必自来娇生惯养,任性了些。

安瓒微笑说道:“谢家老太爷、谢四爷都是书法名家,阿屷,你往后要勤练书法,知不知道?”要想娶媳妇,读书写字莫偷懒。

“一个月里不过是这么三回两回的,容了吧。”四太太自己安慰自己,“若是像大堂姐那样,岂不更惨?夫婿远镇辽东,她在靖宁侯府独守空房,那可坑死人了。”

岳澄正跟四太太诉苦,“姨母,忱哥儿、池哥儿都能上战场了,我们哥儿俩连出趟远门都费尽周折。”“娘亲不许我们出远门。这回是祖父要去湖州,我们跟着祖父出的京。”

金昱成这热血青年在一旁看着听着,不知怎么的眼泪掉下来了,把张雱吓了一跳,“金先生,你没事罢?”我又没打你,又没骂你,我可是对你客客气气的。

嫡出的那个,生的不够妩媚;庶出的那个,身份低微。三太太心中把两个小女孩儿鄙夷一遍,转身走开。哼,谁也及不上我家绮儿。

苗家舅奶奶红着脸再三道谢,“实是讨愧的要不得。累您老人家多操心了。”明知那姑奶奶在苗家,是让苗家烦。回谢家,定是也让谢家不安生。

“嫡母管教庶女,天经地义!”谢绮年冷冷教训道。其实谢绮年不笨,甚至还说得上聪明,她明知道自己和谢丰年纠缠无益,不如一言不。可她只是名十四岁的少女,父亲出门在外,母亲又被遣送回了娘家受苦,她已是心神大乱。若是再不训斥谢丰年一通,更觉憋屈。

“小不点儿,这个送给你。”小男孩儿从颈间取下一个银项圈,上挂一枚碧莹润透的蓝田仔玉玉锁,“大和尚说,这是可以保佑小孩子平安的,给你戴着。”

“这调皮丫头。”谢四爷忍俊不禁,轻轻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两下,“你能闻出什么来?”难道书里讲什么,你能闻出来不成?

午餐后谢四爷本想告辞,走不了:小七睡着了。谢四爷看着宝贝女儿舒展着小肚皮沉沉入睡,只好给她盖严实了,让她好好睡觉。

三太太霍的站起身,连连冷笑,“好个伶牙利齿的贱人!这贱骨头怕是不打不招,来人,给我打!狠狠的打!”三太太说完这几句豪言壮语之后,只觉从头顶到脚心,无一处不舒坦。三爷审案时不也是这样的?痛快痛快!

这般跟她们耗着,能耗多久是多久。想来玉郎也快该回来了。何离思前想后,心中渐渐安定。

三太太形容憔悴了一整天,夜深人静时把小桃、小杏两个丫头讯问了两个时辰。正月十七辰正时分,她端庄威严的去寻了四太太,“弟妹,嫂子有事求你。”

这种场合没姨娘们什么事,谢流年抱在童嬷嬷怀中。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长辈、平辈来逗弄她,她都乖巧的冲人笑,乖巧的叫人,很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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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看这是什么?”谢四爷走进来,把女儿抱到炕上,递给她一样东西。洋娃娃!金发碧眼的洋娃娃!谢流年眼睛发亮,把洋娃娃紧紧抱在怀里,含混不清的叫道“发发!”

谢流年气咻咻坐了一会儿,颤巍巍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挪向谢四爷。“一步,两步,三步……”谢四爷和何离一个低头,一个站在炕边伸出两只手护着,其实心里都在暗暗数数。谢流年一共走了七步。

二太太敦厚笑笑,说话不急不徐,四平八稳,“这谢家,老太爷是一家之主。无论父母偏不偏心,咱们为人子女的不可心存怨怼,要用心孝顺老人家方可。”话已说的这么明白了,要是三太太还不懂,自己真没法子。

按说二太太三太太是嫂嫂,家中事务也该让她们分管些许。无奈谢老太太性子单纯率直,她不喜庶子媳妇便是庶子媳妇,丝毫不会假以颜色。三太太略略提及“管家”“分担”,谢老太太便直斥,“想管家容易,跟老三回任上去!”管你自己的家去。

四太太点点头。

虞县令讲的口干,将杯盏中茶水一饮而尽,谢四爷体贴的续上新茶。

接下来三太太果然听了绮年的话,除早晚请安外很少打扰谢老太太。谢老太太算是暂时得了清净,每日或者棠年、流年兄妹,或者延年、锦年兄妹,轮流陪着她,其乐融融。

三太太冷冷打断她,“她们能有什么难处?你二伯老实巴交的,虽不会营运,可也不惹事!家中清清净净的连个妾侍都没有,她们能遇到什么难处!”二太太日子太舒心了,像自己这样,丈夫风流成性,妾侍成堆,才是有难处。

谢老太太微笑点头。本来,把小七抱到自己身边养着最好,可小七性子倔,离不得亲娘。没法子,只好往西跨院放个老成嬷嬷,才能放心。

好白的衣服啊,谢流年口水直流,使劲在谢四爷的白衣上蹭了好几蹭。顿时,白衣变污衣。谢流年大乐,两只小手掌拍了又拍,虽然也拍不响。

黎明时分谢流年醒了,发现自己不是躺在熟悉的大床上,身边没有何离熟悉的味道。人家才三个月大好不好,就要离开妈妈的怀抱自己一个人睡了?培养坚强和独立也不是这个法子吧,太狠了。

谢流年在何离的怀抱中一天一天长大,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会吐泡泡了,大喜,虽然还不会说话,还不能行动,总算有一样能玩的了!于是常常吐着泡泡,自娱自乐。

谢老太太笑道,“这有什么,玉郎小时候便是乖巧伶俐得很。”小七是玉郎的女儿,比寻常孩子聪明些、挑剔些也是有的,不足为奇。

“明年春闱,圣上特许监生可直接下场。”谢府后院快雪亭中,谢老太爷含笑问幼子,“玉郎可想下场试试?”谢老太爷已是六十开外的老人了,身子却还康健,依旧精神矍铄。

谢母跺脚,“不行!你就那点儿死工资,赶紧存起来!不许寄!”流光一月才两千多块钱工资,全要上交,这多不容易才攒下一万块钱啊。

尚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