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岳池哪甘心被驱逐,都出招阻挡。无奈和张雱功夫差的太远,三两下的都被撵走了。张屷和丫丫一边儿一个抱着解语不放,“不许缠着我娘!”比张雱有气势多了,小霸王就是小霸王。

吕公要把女儿吕雉嫁给时任泗上亭长的刘邦时,其妻吕媪不乐意。吕公根本不理会妻子的反对,“此非儿女子所知也。”该怎么嫁女儿,还怎么嫁女儿。男人就该这样。

“就是拣的。”谢流年也说不清楚,“总共三本呢。还有一本《武则天外传》,一本《杨贵妃外传》,小樱说这书淫邪,让人看见可不得了,拿出火折子给烧了。”说烧就烧,半点不犹豫。自己也算手疾眼快,才抢了本《泽山剑侠传》揣怀里,死活不给她。

四太太幽幽叹了口气,“大嫂,我真有些羡慕南宁侯夫人呢。她回回出门只带丫头不带姬妾,三子一女全是嫡出,日子何等清净。”

早有管事婆子满面笑容迎了出来,“给大姑奶奶请安!给姑娘们请安!老太太正念着呢。”请中年贵妇、三位姑娘分别上了两人抬的轿子,从角门进了谢府。丫头、婆子俱是步行跟着。

谢家四太太是什么样的嫡母呢?解语跟四太太打过交道,觉着她和岳霆的妻子韩氏颇为相似。相貌美丽,仪态娴雅,手腕圆熟,谈吐得体,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韩老太太气的身子抖,四太太赶忙一边抚慰母亲,一边对父亲陪笑解释,“女儿岂敢自专?是公公婆婆吩咐我回来的。”谢老太太体谅四太太离京多年,骨肉间聚少离多,一再交代她“常回韩府”。

赖成都已经六十多岁了,年轻时是服侍谢老太爷的,后来给了谢大爷。这时节派个看房子的轻省活,算是养老了。对赖成这样的谢府老仆,谢三爷只有客气的。

摘果子、野餐、打牌,快乐的时光容易过,不知不觉已是申时。“伯伯送你们回去。”张雱过来了。他答应过谢四爷,最晚申时末一定送三个孩子回谢府。

临分别,静孝真人轻轻笑了笑,“若当初我不出家,陛下如今所有的皇子全算是妃妾所出罢?”那样的话,依太祖皇帝定的规矩,该立长,该是阿德即位。

皇帝和大皇子明知顾问,“为什么?”模样相似的两父子,一样有着温文尔雅的笑容,高贵优美的举止,一样饶有兴趣的看着丫丫。

张雱时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分管在京留守中卫、和阳卫、直隶扬州卫、金山卫、苏州卫、中都留守司等,权柄甚重,在军中声望甚隆。徐皇后也好,徐太后也好,要动他,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不存了。”谢流年高昂着小脑袋,把红包随意扔在炕上,“往后,我要清高了!视金银如粪土!”声音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却说着豪言壮语。

兄弟二人商量过后,买宅子的事交给了大太太,“愈大愈好,离皇城愈近愈好。”谢家并不缺银钱,要买,自然要买个宽敞明亮的、上朝方便的。

两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只见炕上三人笑成一团,笑的最欢快最大声的就是他们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谢延年和谢棠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觉得匪夷所思。

谢有年想了想,摇头,“没有。”跟何姨娘本也没见过几回面,回回见面她都是恭谨有礼,不会多说一句话,不会多走一步路,中规中矩。

谢流年睡醒后被张雱抱去解语处玩了一会儿。“爹爹昨晚教我读《论语》。”谢流年抱在漂亮阿姨怀里,絮絮说着话,“这是头一回。”

张雱也不忍着了,大笑起来。解语听着侧间传来的笑闹声,微笑摇头。阿忱、阿池都聪明敏捷,丫丫更是秀外慧中,怎么单单阿屷跟无忌一个模子?父子二人一样的没有心机。

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想必对人际关系的理解必定深刻,为人处世定会八面玲珑。果然,大姑母家两位年方十五岁、十岁的表姐,一名郁婷,一名郁妍,均是目光敏锐,行动敏捷,口齿伶俐,巧笑嫣然。

谢老太太把四太太叫过来商议了半晌,最后定下来,“何姨娘心细,性子温柔,一路上定能服侍周到。”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四太太怀孕,袁昭生病,只剩下一个何离。

真到逸园送行时,谢四爷不只带了谢流年,还带了谢延年、谢棠年、谢锦年。“这是小不点儿的哥哥罢?一眼便能看出来!”张雱看着谢棠年,满口称许,“晚鸿,你儿子长大后,风采怕是比你更盛。”谢晚鸿已是如谪仙一般,谢棠年往后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也怪不得他们,府上两位小姑娘着实可爱,招人疼。”解语眼光扫过角落里的幼子和小不点儿,又扫过丫丫和谢锦年,温柔笑笑,“只怕过一会儿用酒饭时,我这两个孽障还要闹笑话。他们两个小淘气,回回都要抢着喂孩子。”阿屷,乖儿子,我可是什么都替铺垫到了。

岳培、安瓒、傅深知道内情后都是大乐,看看我乖孙子,才九岁就知慕少艾!傅深一把抱起张屷,哈哈大笑,“傻小子,你还有十几年要等!”那小丫头才三岁。

哪顾得上理论姨娘妾侍。再说了,谢老太太摆明了偏心小七,连带着偏心小七的亲生姨娘,犯不上惹老太太心中不快。

两人一般打扮:头上戴着束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身着宝蓝箭袖,脚登青缎朝靴。长相也极为相似,都是长眉入鬓,目若朗星,英姿勃勃。

“你们都走罢。”张屷挺起小胸脯,“娘亲和丫丫,我来照顾!”阿爷、爹爹、大哥、二哥全要出门打仗,家里只剩自己一个男人了,照顾妇孺的重担,当仁不让该是自己担起。

这两对兄妹有时也到花园中玩耍。若遇到三太太,都会停下来行礼问好,大声叫“三伯母”。却不会靠近她,更不会亲近她——她还是留着两寸多长的指甲,还是染的艳红似血,谢锦年和谢流年都害怕。

谢老太太长叹一声,“把人接回来罢。”若是三太太学乖了,大家省事;若是依旧糊涂不晓事,大不了多着仆妇看着她罢了。终归是谢家媳妇,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娘家。

这是从前话都不敢说一句的庶妹么?这是从前唯唯诺诺好似傻子的庶妹么?这是从前对着自己和母亲大气都不敢出的庶妹么?谢绮年睁大了眼睛。

远远的,马车停下了。随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跳下马车,向这边跑了过来。他年纪很小,不过跑的很快,不大会儿功夫已到了近前。

谢四爷看着她玩了一会儿,命人把木车收起来,舀出几本书让谢流年挑,“小七,今晚要听哪一本?”炕上摊着《世说》《诗经》《山海经》《庄子》等几本书,谢流年撅起小屁股趴在几本书上闻了又闻,最后挑了《山海经》。

“不值什么,家去我再送你一坛子。”张雱逗弄着怀中的小不点儿,“世伯、世伯母喜欢便好。”谢家从老至少都这么高雅,会品茶呀。小不点儿,你长大后会不会也是一样?

在这深宅大院战战兢兢活了二十年,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临了临了,却要死在这莫名其妙的女人手里!何离看看锦衣华服的三太太,心中悲凉。

这不是有童嬷嬷在么?你们是三太太、四太太派来的,我还是老太太派来的呢!老太太命我来照看七小姐,七小姐依恋生母,不忍分离,若你们强锁了何姨娘去,令得七小姐痛哭伤身,我岂不是辜负了老太太所托?

他说那是最后一回!三太太很有些绝望。怎么从前自己真有份害人的时候都是心安理得的,这回自己真是什么也没做,反倒心虚了呢?

正月十五晚上,谢家大花厅里里外外挂满各式各样奇巧花灯,厅内摆了几席酒,叫了一个小戏班,谢家人并一些近支族人等家宴,共渡元宵节。

小孩子当然不用干活儿,所以谢流年是很舒服的。她每天只要练习走路,学说话,玩两个时辰,吃五六顿饭,睡两个觉,洗一次澡……谢流年仔细数一数,觉得自己还是很忙的。

门外青石砖路上,谢四爷乌帽珥貂,徐徐而来。看到五彩线络盘花帘下那张白嫩可爱的小脸,谢四爷微微一笑,小七会走路了呢,会走到门口迎接爹爹了。

力气太小,没扔到谢四爷身上。谢流年再接再厉,继续扔。十几只布老虎扔完,也没发挥作用。

这幅公中妆奁若放在平常人家,也不算少了。可婆家若是世家大族,哪里够看的。绮年、华年都是芳龄玉貌,温柔可人,要想嫁入豪门,这嫁妆上可不能差了。三太太想来想去,也觉得二太太必是和自己同样志向,和自己一样要给女儿挑好婆家,多攒嫁妆。

二太太和三太太不必说了,忙来忙去的招待女客。三太太打扮的金碧辉煌,百忙之中还偷偷拉着二太太说私房话,“这人来人往的,光流水席便摆了三天!她得赚多少去?”四太太管着家,这回谢老太爷的寿宴,也是四太太一手操办。

哦?这家人圣眷尚好?谢老太太眼中有疑问。

虞县令大为得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徐家自然不能善罢干休,到顺天府报案,到宫中鸣冤。徐皇后痛心胞弟惨死,素服至勤政殿,长跪不起,恳请皇上缉拿凶手归案。”

徐徐图之,对,绮儿说的对!三太太打定了主意。之年还小,先不说了,先给绮年寻个好婆家,再办幅丰厚嫁妆!这两年旁的事不管,绮年的事是当务之急。

绮年轻轻叹了口气,“娘,您千万莫这么想。我看华年好似心事重重的模样,时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二伯母神色也郁郁,说不准是遇到了难处……”

当天下午晌,一位白净面孔娟秀温婉的中年女子拜见了谢老太太,受命“照看七小姐”。“您放心罢。”中年女子恭敬说道“当年我是如何照看四爷的,如今便会如何照看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