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又在弹她那把不成调的破吉他了。吴佳说行了啊,头儿!饶了我们吧!你没听说有一种音乐听了人就会自杀吗?

这会儿,我们已经一个萝卜一个坑地一字排开来,吴佳还在嘀咕说“洗衣舞”要多土有多土,区队长的脑袋怎么跟出土文物似的?

“唉,都是因为这些花让我受了处分啊!”有一回我们听到他深深地叹着气说。我和吴佳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向他承认:“班长,都是因为我们俩……”

“看看不行吗?”吴佳冲他翻白眼梗脖子。土豆班长便横冲直撞到我们跟前,说:“这花是我种的,要看你们站远点!”

我下狠心熬了一个通宵,丈夫心疼得几次过来骂我:“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神经,写稿子开夜车,织毛衣也要熬夜,还要不要命?”

我挥挥手道:“就算电俩救助灾民吧!”

王林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比较内向,但却极为真诚。他结婚前周围同事没有一人没向他借过钱的,我说他那儿都快成了银行了。我们结婚前他母亲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置办些家具。我是不讲究的人,王林爱买什么就买什么吧。放权予他,让他上街去转,看什么顺眼买回来即可。

两个男人一凑在一起就拨弄那架地球仪,就跟“波黑”是他们老家什么地方似的,关心起来没个完。我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酒,让他俩慢慢分析去。燕燕一边热地邀我跳舞一边教唆我“休夫”,并且列举了“休夫”的五大好处。我们两个女的在地毯上转来转去地跳“贴面”,密谋着换个丈夫也许是“大款”亦或是太空宇航员。

“干什么嘛!人多嘴杂呢!”我以为他要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吻我一下什么的,没想到他却挺严肃地对我说:“我说,你换个丈夫如何?”

“干脆你俩一起过吧!”

存折的数字很快下降为“100”了。那电脑打出来的数字,显得铁面无私。“100就100,没关系,不就吃掉了皮衣的一条袖子吗?哪天再补上不就得了。”我极其洒脫地挥挥手说。

那天我和王林手牵手路过街口,被一瞎子硬拉住算命。“不准不要钱。”那瞎子好生厉害,一眼就看出王林这个大个子身上有“伟人之气”。“最次几年以后也得当个部长。”

丈夫总是长久地握着我的手说:“长这样一双手的女人,就该什么也不干。”

第四节烧音响

“你还订了花?”“婚庆嘛,就奢侈一下。”王林拉开门:“送花小姐呢?”

“每个人都会变老,都会死对吗?”我问王林,王林不语。突然王林说,“赵凝,下个星期天咱们还包饺子吃,活一天就要快活一天,你说是不是?”

好久没到“紫水晶”来跳舞了,我的那个有辆豪华轿车的“铁舞伴”已经不见了。此刻我真想见到他,问问他送花人是谁。

王林打开电视看夜间的新闻节目。他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最气人,也不会吃个醋什么的有所表示,要是别的丈夫早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两个小时的路途似乎很短,还没聊几句呢汽车就到站了。金麒问我:“咱俩一块儿上山好吗?”

穿过一条长长的水果街,小屋就到了。经过橙黄色的水果的过滤,心一下子变得水晶透明。他是写诗的亚当,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和他聊天,忽然跌进另一种意境里去,忘了刚才的佐罗和只顾赚钱的咖啡店小老板。

云霄说:“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北风的呼啸声让人觉得这世界冷得可怕。但你并不是孤身一人,今夜,有我在身边陪你。”

“姑娘,你要这把吧,这把芝麻香蕉,是最甜的。”驼背老人递过一把香蕉,个头不大,浅黄色的香蕉皮上还长着星星点点的“小麻子”。

那天晩上我们温存到很晩。我把脸埋进他的怀抱里任他抚弄亲吻,身体飘飘的像一条随波逐流的鱼。海浪在身边来了又去,潮水却始终冲不到我内心深处去。我知道我心底的那间小屋是为谁而留的,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我快被感撕成碎片了。

第二天傍晩,我收到许托人捎给我的一个快餐盒,打开一看,见里面是用吃的东西摆成一颗心的形状。以前我欣赏他摆的孔雀,现在却不能接受他这颗快餐盒里装着的心脏。这种快餐式的爱只是转瞬即逝的虹。我们永远抓不到虹的踪迹,我们无法跟随彩虹。

这家快餐店的老板青青是个女的,对人非常严厉。她的店面不大,却装璜得精美而又气派。那天许从住处带来两张画给老板,老板说:“嗯,画还不错,不过你是来打工的,这点希望你别忘了。”

说来说去还是金钱大于爱。“爱是一个不可回头的游戏。”我重复了一遍杰的话,把它牢牢记在了心里。“让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让杰的背影在晩风里渐渐远去,最后化作一个黛红色的剪影。天黑了,风凉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家走。

红茹热烈地说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在想你。

木门很破,他在信里说过。抬手敲的时候,门楣上落下一些灰来。“阿龙!阿龙!”我大声地叫,随着一声“进来”,我看到一个赤背写诗的男孩。我站在门口,他头也不抬。

“我只要吹一口气,她就能飞上天去。”吉它手说。

“这位就是米兰小姐吗?”“董事长”拖着长声问儿子,语气就像是在审犯人。董事长夫人把我左打量右打量,好像不相信我是个真人似的。我坐在那里被人看得混身长刺,耳朵里听到晓冬的叫卖声:“冰棒哟——冰棒。”

我“忽”地坐了起来。没错,那辆山地车肯定送给“周华健”了。

赶走了周华健,我们的日子又过得卿卿我我起来。那阵子我正在埋头赶一组稿子,连跟丈夫笑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一头扎进准满书和稿件的小屋里,出来的时候连周华健是谁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