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一看李璟涟那样,便知道她又是在为何事伤神了,恨铁不成钢,不耐摆摆手,示意傅箐跟她出去。

所有人的死,阿环的、傅爸爸的、傅妈妈的,最终都像是线团,纠缠在了一起,摸不出头,也找不到尾。

“……夫君,早前是我不对,拿话激您,错怪了您,卿儿在此与您谢罪。”

“昨日,你本是要劝裴晏莫要随车送这些难民回来,但见他去意已决,你便没有再多说。于那时,你是不是就看出来了这帮人的不对劲?他是太子,出了事自然有他担着,这事儿于你而言没有半分害处,你便隐下担忧。”

裴晏忘了自己是在气头上,噎了一瞬,显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

话音还未落,就听得车外一片打斗声。傅箐从中,还隐约辨认出了阿环凄厉的尖叫声。

李璟涟简直要疯,这是她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感到后悔。自己若是在府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要遭这罪受?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跟着这样一众人颠沛流离在路上,顶着窒人的温度不说,现在还得和这酸腐臭味一路相伴。

傅箐睁眼闭眼,脑海中都是那个女孩的神情,挥之不去。她不顾李璟涟的劝阻,也急急下了车,到裴晏身边了解情况。

傅箐闻言,不解,抬眼去看李璟涟。

不过那只草狗,最后去向如何,作者没有再提,傅箐自然也不得而知。

傅箐轻笑一声,伸出手拍拍李璟涟的小脸,以示安慰:“我自个儿也想来陪你。”

裴晏气极,但见李璟涟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发作,只喊了傅箐去看着她,自己则去查看信王夫妇的伤势。

不过她才不愿意和裴晏去地府做神仙情侣,只屏气凝神蹲在马车内,等着外面的这一阵腥风血雨过去。

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听得皇后细细碎碎地劝李璟涟:“你贵为清乐郡主,要嫁给什么样的人没有?偏偏死心眼记着裴桓,裴桓……”

“原来这便是太子妃了!见过太子妃嫂嫂!”

“殿下,您睡了吗?”

傅玉被羞得闹了个大红脸,赌气背过身去不去理会这大姐。傅白氏笑个不停,见傅玉要生气了,才出面轻轻拍打了傅箐一下:“说正经的。昨日,太傅府上的大公子何清尧到府上求亲,想娶玉儿为妻。”

“太子妃,相府夫人求见。”

她自觉说的也不完全是假话,这前半个月,不确实落入水中了吗?

“信王可在府上?”

裴桓那厮根本就是故意的。

“呵。”傅箐无意与他争辩,“信王心里自然知晓。”

傅箐只能干笑,尴尬癌都要犯了。她自觉没有和赵宁蓉熟到这种程度,要让她与他人一同掰扯自己和裴晏的感情,她还真是不自在。

倒不是她有多好心,反正都是顺便的事情,况且做戏还要做全套呢。

四人正说着话,若竹端来了一盆井水置于桌上。傅箐拿过如兰递来的剪子,移步至赵宁蓉身边,细声细语劝道:“蓉儿,需得把粘在臂上的衣袖除了去,再放入水中冰镇一会儿,才能止住那烧灼之痛,你且忍着些可好?”

傅箐做了个“佩刀”的口型,见裴晏了然点点头,复又细声细语道:“是被我收起来了,殿下现下要用?”

反正都见面了,她也不必藏着掖着。抬起眼,细细打量裴晏脸上表情,不知他看见自己还活着,会是怎样一副神情。

这便是第一道大拜。皇帝皇后坐于阶上,各应了一声。俄后,傅箐又捧着笲,从西阶拾阶而上,走近帝后身边,跪着奉了那笲于御座前。她这鼠胆,也就这时才敢打量帝后一眼。皇帝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不需一分言语便已不怒自威。他仅抬手从笲中取了枣栗放入口中,压低嗓门“嗯”了一声,算是应答。皇后更显年轻,虽是着了厚重的袆衣,但面相却还如那二十七八的年轻姑娘,不过眼神里透出的那种慈爱,却又像是祖母级别的,看着甚是违和。皇后还算通人情一些,笑眯眯着抚了抚傅箐的头,轻道一声“好”,才取了那枣栗置于口中。

她本也就不指望裴晏,见他转身离去,心中倒是又平静了几分。看看那佩刀泛着凛冽的冷光,心里毛了毛,略一思忖,还是咬破了食指。

凭傅箐多年驰骋古早的经验,她心中立马有了一个答案。但这答案着实把她雷得外焦里嫩的,她不太敢问出来。

“有劳尚食大人。阿珠,你且随尚食大人一道。”

“我虽从不言说,但心中,早就视你们为自家妹妹。”

“没什么,就说咱这外祖母,她也爱放纸鸢。”傅箐下意识找了个由头挡住了。

傅箐才觉自己得意过了头,被傅白氏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就有些蔫头蔫脑了:“没仔细着,不慎跌入水中了。”

傅妈妈进来时,看到傅箐扭着身子,将差把脚丫贴在自己脸上了,不禁笑骂道:“你也不嫌臭!一大早的,把那臭脚丫当早饭吃吗?”

等回到傅府,傅箐命阿环去院前采几株凤仙花来,又命阿珠去后厨拿了蒜臼。

高僧没有作答,只望着那山下林中忽隐忽现的素衣,过了半晌,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弦音,你且听着,命数皆由天定,不可强求,不可强求啊!”

正如她对裴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