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气极,大步上前,弯下腰要将瘫坐在地上的她给拉起来。傅箐冷冷挣过他的手,双手撑在被阿环的血染过的土地上,费力将自己支了起来,仰起头直视裴晏。

周边是骤雪过后的寂静。

难民有数十余人,大多是老人和妇孺。实在走不动之人,裴晏命护卫将其搀上了马车;尚有腿力之人,则相互搀扶着跟在马车后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等着赵宁蓉走后,傅箐心里暗松一口气。却不料没有做好表情管理,释然的神情全让李璟涟看了去。

裴桓幼时,曾养过一条草狗。

她因白天瞌睡够了,晚间倒是精神,和李璟涟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

仅仅是一瞬间之事,傅箐甚至都觉得来不及思考,眼看着那马蹄就要朝赵宁蓉和裴桓身上踏去,裴晏眼疾手快地推了赵宁蓉一把。赵宁蓉受力朝背后裴桓身上倒去,俩人抱着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幸而是从马蹄下幸免了。

裴晏给傅箐来了一记眼刀,只不耐地扯过她横在自己胸前的手,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李璟涟兀自呜咽,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皇后说完这一席话,将眼神轻飘飘地落于傅箐身上。

璟涟?李璟涟?

只是这门神从没有给她好脸色,来睡觉也只是走个过场。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除了就寝时间以外,都不和傅箐呆在同一个殿。傅箐这两日正好有话想对他说,但都没什么机会。

傅白氏不客气接过话头:“那是自然!玉儿也早早及了笄,可非有你这阿姊在前头挡着,别人看你不上,心里自然是急!”

婆媳二人,在这件事情上,达到了空前的一致。

裴晏奇道:“你生过什么病?我看你身子骨倒是好得很。”

“为何去了那么久?”

得。凉凉。

不似那赵宁蓉,一天到晚净拖开尾音说话,软软糯糯的,嘴中像是一直含着块桂花糕似的。

赵宁蓉想留傅箐在府上用膳,傅箐忙推辞:“殿下尚在宫中等着我,我该早些回去才是。”

……

四人都心知肚明,说来说去,就只能怪赵宁蓉自己不小心罢了。

裴桓赵宁蓉二人一一行了礼。四人登时都站着了,场面有点尴尬。

裴桓轻笑:“太子妃如何便知,我就是信王,蓉儿就是信王妃的?”

之前在偏殿,傅箐倒也还算自在。可不知为何,入了正殿后,还没抬头,仅仅是感受着由阶上投来的两道炯炯目光,她就明显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挺不直了,连大气都不敢出。她一面在心里鄙弃自己这种奴性心理,一面谨记着傅白氏之前教与她的朝见礼仪。

“太子妃自行处置便是。”裴晏似是嗤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托放回到桌上桌上,“咚”的一声。

“那殿下手中那把佩刀……”

傅箐咬咬牙豁出去了。她大幅度直起身,借着宽大的衣袖,使着巧劲将自己面前的餐具拂落在地,给裴晏行了个大礼:“殿下赎罪,卿儿方才视那韭菹,思及母亲,母亲最爱食的吃食,便是那韭菹,一时怔然,才忘了礼制,怠慢了殿下。”

“小姐这般看着阿环是为何?”

“南风夫人。”傅箐在心里默默记下这号人物。

这一茬不提还好,一提,傅白氏就吹胡子瞪眼了。

傅箐其实在发完脾气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家里条件不好,她一直就比同龄的女孩要懂事,从来没有央求过任何东西。今天竟然为了这指甲油,和傅妈妈发了脾气。她闷在被子里仔细想了想,觉得那张璐璐的指甲油,也没有那么好看嘛!只是她还有些抹不开面子,不知道该怎么跟傅妈妈道歉,想着想着,竟就睡着了。

“好好,回府之后,你们到我院里来,我给你们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