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未落,就听得车外一片打斗声。傅箐从中,还隐约辨认出了阿环凄厉的尖叫声。

裴桓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道了声“大哥——”,还不及他说完,裴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劝。

傅箐睁眼闭眼,脑海中都是那个女孩的神情,挥之不去。她不顾李璟涟的劝阻,也急急下了车,到裴晏身边了解情况。

赵宁蓉方才恍然大悟,拉过李璟涟的手,宽慰道:“我怎么会怪璟涟!是我自己愚笨,看着那马儿朝我奔来,竟也不晓得躲闪,只呆呆愣愣地定在原处。”

不过那只草狗,最后去向如何,作者没有再提,傅箐自然也不得而知。

客栈里的小二看得人多了,个个都是人精,能看出来贵胄和暴发户的区别,知道带头的这几个都是平常人惹不起的主,不敢有怠慢,忙收拾了几件上好的空房。

裴晏气极,但见李璟涟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发作,只喊了傅箐去看着她,自己则去查看信王夫妇的伤势。

傅箐本就睡得不深,听得外面的声响更是睡意全无,心里暗暗叫苦,这才到哪儿跟哪儿啊,才堪堪出城,就引来刺客了?不管这刺客是来杀裴晏还是裴桓的,跟她傅箐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还希望这刺客能有双慧眼,不要滥杀无辜才好。

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听得皇后细细碎碎地劝李璟涟:“你贵为清乐郡主,要嫁给什么样的人没有?偏偏死心眼记着裴桓,裴桓……”

傅箐如往常一般来给皇后请安,还未入殿,就听得殿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殿下,您睡了吗?”

“你这阿姊出嫁后,上门来求玉儿的人是将我们傅府的门都要踏破了。”

“太子妃,相府夫人求见。”

裴晏面无愧色地点头称是。

“信王可在府上?”

吉娘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

“呵。”傅箐无意与他争辩,“信王心里自然知晓。”

赵宁蓉捂嘴笑道:“自然是在府中的。只是我与殿下说了,要与卿儿姐姐说些知心话,不许他来偷听呢。”

倒不是她有多好心,反正都是顺便的事情,况且做戏还要做全套呢。

傅箐在内心翻着白眼: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但她知道裴晏这话是何意思。他们是主人家,自然要把姿态做足,这话头虽是指向她,实则是在为她开脱。

傅箐做了个“佩刀”的口型,见裴晏了然点点头,复又细声细语道:“是被我收起来了,殿下现下要用?”

她今日着了一石榴红广袖裙,在暖阳照耀下,更显元气;一对比,傅箐身上的青色褕翟,足足将她衬老了十岁。

这便是第一道大拜。皇帝皇后坐于阶上,各应了一声。俄后,傅箐又捧着笲,从西阶拾阶而上,走近帝后身边,跪着奉了那笲于御座前。她这鼠胆,也就这时才敢打量帝后一眼。皇帝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不需一分言语便已不怒自威。他仅抬手从笲中取了枣栗放入口中,压低嗓门“嗯”了一声,算是应答。皇后更显年轻,虽是着了厚重的袆衣,但面相却还如那二十七八的年轻姑娘,不过眼神里透出的那种慈爱,却又像是祖母级别的,看着甚是违和。皇后还算通人情一些,笑眯眯着抚了抚傅箐的头,轻道一声“好”,才取了那枣栗置于口中。

“今日你我都有些乏了,歇了吧。”

凭傅箐多年驰骋古早的经验,她心中立马有了一个答案。但这答案着实把她雷得外焦里嫩的,她不太敢问出来。

傅箐看着眼前吃食,迟迟不敢下筷,不怕这饭里有毒,毕竟是和太子那份一同放在一块儿的,但就怕这餐具有毒。原来,这座位是有讲究的。太子裴晏之位置于东侧,傅卿之位置于西侧。

“我虽从不言说,但心中,早就视你们为自家妹妹。”

“我之前倒是听碎嘴的嬷嬷说过,那外祖母,原是来自江南富庶之家,后家道中落,江南一带发水又闹了饥荒,才逃到了京城一带,后竟成了将军府上白二公子的妾室。咱那外祖母,在修水一事上,颇有见解,深得先帝的赏识,特意追封了南风夫人,才被扶正成了正室。可惜红颜薄命,三十出头就去了。”

傅箐才觉自己得意过了头,被傅白氏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就有些蔫头蔫脑了:“没仔细着,不慎跌入水中了。”

见傅箐没回应,傅妈妈轻轻拉开了被子。

等回到傅府,傅箐命阿环去院前采几株凤仙花来,又命阿珠去后厨拿了蒜臼。

“弦音,随我来。”

正如她对裴桓一样。

她就是想赌一把,似裴桓这般直男□□癌,定是不愿在女人之事上触这样的霉头。

他眼神倏地一下变得幽暗,喉间只不停滑动着。

今夜傅箐很早就秉散了阿珠阿环,在床榻上躺下了。她身子很乏了,精气神却还足得很,静默地躺在床上,入神地望着床柱上的雕花,等着某一时刻的来临。

傅白氏指的是阿珠阿环。傅箐略一思忖,终是点了点头道:“信得过。”

真奇怪,他正同平常一般,温柔地看着她。眼里噙着的笑意,也如那初春的盛阳一般温暖。可为何,她竟觉得如此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