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的小二看得人多了,个个都是人精,能看出来贵胄和暴发户的区别,知道带头的这几个都是平常人惹不起的主,不敢有怠慢,忙收拾了几件上好的空房。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拧巴的清乐郡主终于开窍了。

傅箐本就睡得不深,听得外面的声响更是睡意全无,心里暗暗叫苦,这才到哪儿跟哪儿啊,才堪堪出城,就引来刺客了?不管这刺客是来杀裴晏还是裴桓的,跟她傅箐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还希望这刺客能有双慧眼,不要滥杀无辜才好。

“璟涟!休要胡闹!”

傅箐如往常一般来给皇后请安,还未入殿,就听得殿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夜间,傅箐躺在床上,听得枕边人呼吸绵长,自己却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你这阿姊出嫁后,上门来求玉儿的人是将我们傅府的门都要踏破了。”

傅箐忙接话道:“母后说的是,儿臣也怕会给殿下及随行的大臣带来不便。殿下估计是怕旁人说闲话,不愿我受了那委屈,才执意带我南下。我定再劝劝殿下。”

裴晏面无愧色地点头称是。

“信王妃伤势如何?”

吉娘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

傅箐眸中盛着滔天的怒火,乌黑的珠子在昏暗的车厢里愈显潋滟。裴桓忽然觉得喉间干涩,目光向下探去,想从那紧闭的檀口中渡点蜜津来。

赵宁蓉捂嘴笑道:“自然是在府中的。只是我与殿下说了,要与卿儿姐姐说些知心话,不许他来偷听呢。”

“没……没了。”赵宁蓉一双眼哭得已经哭得肿泡了。

傅箐在内心翻着白眼: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但她知道裴晏这话是何意思。他们是主人家,自然要把姿态做足,这话头虽是指向她,实则是在为她开脱。

太子裴晏这时从殿门外大步跨入。吉娘见了太子,本想告与他信王和信王妃一事,刚提了话头,就被裴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直接要寻傅箐,提了声线喊道:“太子妃?太子妃!昨夜我交与你的物什,你置于何处了?”

她今日着了一石榴红广袖裙,在暖阳照耀下,更显元气;一对比,傅箐身上的青色褕翟,足足将她衬老了十岁。

朝见实则是包括在婚制中的,只是不在大婚当日罢了,故礼制要求也甚高。虽说东宫离那立政殿也不算不太远,多走几步路也就到了,可礼制要求偏偏要求新妇乘翟车前行,步行而归。

“今日你我都有些乏了,歇了吧。”

“还请殿下三思!杀了我,对殿下来说,又有何好处?”

傅箐看着眼前吃食,迟迟不敢下筷,不怕这饭里有毒,毕竟是和太子那份一同放在一块儿的,但就怕这餐具有毒。原来,这座位是有讲究的。太子裴晏之位置于东侧,傅卿之位置于西侧。

打扰了。

“我之前倒是听碎嘴的嬷嬷说过,那外祖母,原是来自江南富庶之家,后家道中落,江南一带发水又闹了饥荒,才逃到了京城一带,后竟成了将军府上白二公子的妾室。咱那外祖母,在修水一事上,颇有见解,深得先帝的赏识,特意追封了南风夫人,才被扶正成了正室。可惜红颜薄命,三十出头就去了。”

“真好看!谢谢娘!”

见傅箐没回应,傅妈妈轻轻拉开了被子。

一旁的傅嫣听了,也忙要凑一脚:“那我要一只在天上飞的的黄鹂鸟儿!”

“弦音,随我来。”

傅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们。到底也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软了语气,道:“今日问话不是为了责罚谁。只是这无规矩不立,我若是不先把话说明白了,下次还会有人再犯。行了,这桂花糕的事情就此翻篇了,今后不必再提。”她扫了一眼两人,默了一瞬,又道,“我衣裳上有血这一事儿,也不许往外说。”

她就是想赌一把,似裴桓这般直男□□癌,定是不愿在女人之事上触这样的霉头。

裴桓只摇摇手中之物,道:“穿来看看。”

今夜傅箐很早就秉散了阿珠阿环,在床榻上躺下了。她身子很乏了,精气神却还足得很,静默地躺在床上,入神地望着床柱上的雕花,等着某一时刻的来临。

这“鸩”原是一种毒鸟,全身带有剧毒,把它的羽毛沾在酒里就能变成毒药。“未入肠胃,已绝延后”,传说只要是鸩鸟饮水的小溪,各类虫蛇都会被毒死。先朝圣上为了保国,曾下令禁止鸩毒,并且规定鸩鸟不许过江。但因鸩毒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谋财害命之法,即便没了鸩鸟,百姓还是习惯称毒药为鸩毒。

真奇怪,他正同平常一般,温柔地看着她。眼里噙着的笑意,也如那初春的盛阳一般温暖。可为何,她竟觉得如此生分?

这小姐也真奇怪。不知从哪一日起,小姐突然性情大变,怎么说都不愿意让阿环和她伺候着沐浴了。

她游回岸边,将双手撑在岸边,想借力将自己抽出水中。无奈衣裳浸了水,像是灌了千斤重,她试了两次,都没能起身。桥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几个年轻壮年男子正往岸边赶来。

07

傅箐佯怒:“我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要人这样跟着伺候?”

傅玉见傅箐还呆坐在床上,拧着眉,只道她身子仍乏着,歉然道:“大姐身子是不是还不大舒服?是玉儿大意了,还来扰人清梦。那大姐且再歇会儿吧?”

“大姐如何知道?”小孩儿还凑在纸前看个不停,用手指着兔子的耳朵又问道,“为何兔子的右耳是折下来的?”

碎片利得很。怔愣间,鲜红的血珠沁了出来。

尚是三月,京城这几日才正开春。初春的风吹来,不免还是带些寒意,傅白氏的鼻尖儿却沁出了细汗,傅箐忙把她往屋内带:“娘,外面风大,仔细着凉了。还有个把月呢,不必急着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