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

傅白氏将这事告与她,自然是有这层意味的。傅箐也正想将这事再拖上一拖,先应来,若是形势不甚明朗,再寻个由头推辞了便是。

一事毕,傅白氏忽的换上了喜色,轻声告与傅箐,“今日来啊,除了来看看你,实则还有另外一件事。”

傅箐轻轻应了声“是”,心里一咯噔,这山雨欲来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裴晏听得身后人惊愕的语气,不由得好笑:“人人都传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感情正好。新婚燕尔的,我自然是要带你去的。”

傅箐心里清楚,裴晏这是有些松动了。她又赶紧宏声道:“一愿社稷安康,二愿君颜长欢,三愿君身长健。”

裴晏诞辰?

“今日怎么不妆那月牙斜红了?”

这话入赵宁蓉耳中,很是中听,她甜甜地应下了。

“是热茶。”裴桓出声。

像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她无意做两口子的和事佬,但与其涨裴桓的气焰,她还是更愿意去讨好那赵宁蓉,只好打圆场道:“当然,蓉儿不嫌弃我这姐姐就好。”

傅箐算是服了,梗在半路,蔫着脑袋又往回走。下一瞬,裴桓和赵宁蓉便双双出现在眼前。

阿珠阿环在傅箐面上鼓捣半天,又给化上了与昨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猴屁股妆;如兰若竹则围着傅箐,像裹粽子般,给她套上了一层套一层的褕翟。这还不算完,她们一直忙着,给她戴了不知有多少根金钿银簪,直到把她的头插得跟一棵金晃晃的摇钱树似的方才罢休。

这一句话,把她那小女儿懵懂天真的形象更是托高了几分。

傅箐:……?

她今天不过寅时三刻,就被阿珠阿环从床上拉了起来梳妆打扮。虽没有走几步路,但又跪又拜的,头上还顶了个似有千斤重的凤冠,早就已经体力不支了。不看见食物还不觉什么,一看见食物,只觉得这脑袋都开始涨涨地疼。

“画这是为何?”

“外祖母?”傅玉摇了摇头,“娘很少提及外祖母之事,我也从未见过她。据说外祖母在娘嫁给爹之前就去了。咦,大姐,你问这是为何?”

傅白氏领着她,走离屋内一小段路,才停了步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副玉镯来,交与傅箐手上:“今日虽是有了大师的一席话,可娘心里还是不安。半月前,娘托我那二嫂,从护国寺求了一块护身玉来。这护国寺求平安最是显灵,你且将这玉镯带着,莫要离身。”

傅妈妈轻笑几声,没有理会傅箐,只认认真真捣起了水仙花来。

傅娉这话虽是这么说,可这气氛却一下子融洽了许多,仨人关系也拉近了。傅箐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笑骂道:“就数你最机灵!想要大姐给你画什么?”

傅白氏这半个多月来的愁容,可算是见月明了。她复又领着傅箐,在佛像前拜了几拜。

“我只不过说了几句重话,你们这是做甚?一大早的,莫要哭晦气了,两个人都给我起来,今后谁再动不动就跪下,谁就给从这院子里走人!”

手腕还被吊在床柱上。傅箐借着力,费力地将自己支了起来,用牙轻轻啃噬缠在手上的布条。

太迷了。她知道裴桓的人设崩,但不知道这么崩。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她能再穿越回去,一定要写一篇同人文,名字就叫做《论裴桓的一百种死法》,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方式,让他章章死。

她这一辈子,都绝不会再碰桂花糕。

傅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瞒傅白氏。仅凭她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连傅府的大门都迈不出去。身边也没有信得过的亲信,找来的消息若是不对称,最后害的还是自己。

今日信王府做东在西城河设下了曲水宴,可这赵宁蓉,突然起了玩心,偏的要缠着裴桓,让他找个由头脱身,撇下众宾客,带她来这东城河来做一日的平民夫妻。裴桓应允了,为了不受他人影响,他连最亲信的下手都没知会。赵宁蓉许是吓傻了,连连喊了几声殿下,若是被人听了去,只会徒增波折。

可待真正静下心来,她才被自己这样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来,傅卿是准太子妃,太子妃入宫前,都要例行验身检查。那一层膜,对于现代人的傅箐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却是足以砍头的欺君之罪;二来,她本就不是这具身子的主人,又怎么能把擅作主张,把傅卿的清白随随便便给了这样一渣滓;三来,裴桓阴晴不定,像是毒瘤般不受控制,自己又有多少把握委身于他后,能换来几日的清明?

傅箐只当自己没听见,不去理会他。

裴桓被傅箐拉起,却像站不稳似的,直往前倒,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手也堪堪揽上傅箐的腰。在外人看来,就是借力不小心搭上的,可傅箐知道,他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