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箐心里清楚,裴晏这是有些松动了。她又赶紧宏声道:“一愿社稷安康,二愿君颜长欢,三愿君身长健。”

虽说她是回来得是迟了些,可他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吧?她又没有和他约好何时归来,也没有让他等她,他这摆明就是自己不如意了在拿她出气。

“今日怎么不妆那月牙斜红了?”

“你既然是在东宫受的伤,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看看你。今日,你这手上的伤可有好些?”

“是热茶。”裴桓出声。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她又收获了今日的第二份瓜。只见那裴晏神情专注,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俩小夫妻,也是一副紧张得不行的模样。

她无意做两口子的和事佬,但与其涨裴桓的气焰,她还是更愿意去讨好那赵宁蓉,只好打圆场道:“当然,蓉儿不嫌弃我这姐姐就好。”

“殿下今儿真好,能愿意陪我来母后这儿请安。殿下好久不曾陪我来过了。”

阿珠阿环在傅箐面上鼓捣半天,又给化上了与昨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猴屁股妆;如兰若竹则围着傅箐,像裹粽子般,给她套上了一层套一层的褕翟。这还不算完,她们一直忙着,给她戴了不知有多少根金钿银簪,直到把她的头插得跟一棵金晃晃的摇钱树似的方才罢休。

“自是那小厮听江湖说书人说的。据说那说书人走南闯北多年,江南之地,想必也定曾踏足过。”

傅箐:……?

她为傅卿感到悲哀,也为原中形形色色的各路人感到悲哀。这个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在他人的故事中,竟只值得“太子大婚”这寥寥四字。若不是亲身经历了一番傅卿的生活,她又怎会知晓这其中的欢欣和苦楚。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上一辈子,作为傅箐,从来也只是黑白的背景板,给主角做陪衬罢了。

“画这是为何?”

傅箐忙摆手道:“您可别这么说,我是怕您受累,这些话,我明儿去了您屋好好听着便是。”

傅白氏领着她,走离屋内一小段路,才停了步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副玉镯来,交与傅箐手上:“今日虽是有了大师的一席话,可娘心里还是不安。半月前,娘托我那二嫂,从护国寺求了一块护身玉来。这护国寺求平安最是显灵,你且将这玉镯带着,莫要离身。”

傅箐一下子来了精神:“什么?我们家也有?在哪里在哪里!我也要涂涂看!”

傅娉这话虽是这么说,可这气氛却一下子融洽了许多,仨人关系也拉近了。傅箐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笑骂道:“就数你最机灵!想要大姐给你画什么?”

“大师,小女这求的签是如何?”

“我只不过说了几句重话,你们这是做甚?一大早的,莫要哭晦气了,两个人都给我起来,今后谁再动不动就跪下,谁就给从这院子里走人!”

甜腥味一下子浓郁了许多。

太迷了。她知道裴桓的人设崩,但不知道这么崩。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她能再穿越回去,一定要写一篇同人文,名字就叫做《论裴桓的一百种死法》,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方式,让他章章死。

“酉时曾去过账房,旁地就未曾去过了。”

傅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瞒傅白氏。仅凭她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连傅府的大门都迈不出去。身边也没有信得过的亲信,找来的消息若是不对称,最后害的还是自己。

“殿下怎的就落到那水中去了?”

可待真正静下心来,她才被自己这样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来,傅卿是准太子妃,太子妃入宫前,都要例行验身检查。那一层膜,对于现代人的傅箐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却是足以砍头的欺君之罪;二来,她本就不是这具身子的主人,又怎么能把擅作主张,把傅卿的清白随随便便给了这样一渣滓;三来,裴桓阴晴不定,像是毒瘤般不受控制,自己又有多少把握委身于他后,能换来几日的清明?

一前一后的“扑通”声,俩人纷纷入水。

裴桓被傅箐拉起,却像站不稳似的,直往前倒,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手也堪堪揽上傅箐的腰。在外人看来,就是借力不小心搭上的,可傅箐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门外这人确实是阿珠,却穿着一身淡蓝男衫。阿珠见傅箐面有愠色,以为她生气了,忙道:“今日是三月初三,小姐之前跟我们提了一嘴,说上巳节这日要穿着男装去那西城河一带逛逛。阿珠阿环记下了,刚才见二小姐来请您,我俩就先下房换了这身衣裳,回头来好伺候您,回来却听得您说不去了。阿环只好先让我在这守着,免得小姐有事儿,她先去换回丫鬟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