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听傅箐细声细语说着这前前后后,觉得还有点意思。移步至桌前,把佩刀放在一旁,就势坐下了,还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风吹动了幄幕,傅箐看清了来人,太子裴晏。

礼毕,裴晏出了大门,乘辂还宫,傅箐还不能与他同乘,只得乘辂次于后。身后跟着的,是浩浩荡荡的傅家队伍,奏乐不断;耳边划过的,都是京城百姓或是歆慕,或是欢喜的祝福声。

不过这也好,若她今天就一命呜呼了,也不至于死得那般惹眼。

“您定是乏了,今日既上山又下山,您定是乏了,且快回屋歇着吧。”

傅白氏本不以为意,待看到纸上那几只经寥寥数笔勾勒,就一下子跃于纸上的蝴蝶架子后,不由得奇道:“这是出自卿儿之手?”

待回到家中,傅箐献宝似的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傅妈妈,嘴里还不住念叨着:“妈妈,那个指甲油真好看,涂在指甲上,指甲亮亮的。陈璐璐还跟别人说,她今天只带了一瓶大红色的。她妈妈买了很多的,她家里还有其他好多好多种颜色。”

傅箐也不想戳破。老和尚说的是吉利话,她又何必跟他跟自己过不去?她只消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晓这件事,让它烂在肚子里便好。

等跪拜完上完香,方才的小和尚呈了一竹签桶于傅箐面前。众人都盯着看呢,傅箐无奈,只得学着之前自己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场景,摇了一根签出来。

“我说过的话皆不作数是吗?”

空气中似盈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说话间,裴桓却突然松开了钳住她的手。傅箐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裴桓大概是觉得无趣,也不愿再抹着面子自说自话了。

阿环在里间整理床褥,听到傅箐问话,忙不迭到了外间来,顺着傅箐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奇道:“小姐,这不是您从夫人那儿带回来的桂花糕吗?”

傅箐俯下身子,于傅白氏耳边轻声道:“娘,实话跟您说,我得了消息,有人要在大婚之日下毒害我。”

裴桓心情不算坏,即便刚才离生死之门就差那么一点点,现下全身都湿透了,还带着河水中的那种腥臭味,他还很悠哉悠哉,颇有春日郊游的闲情逸致。他上前劝慰道:“莫要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早前腰间被马车架子撞了一下,这会儿一看,果然都青了。手掌处也擦破了口子,浸在水中隐隐作疼。

傅箐气死了。这裴桓好不要脸,他正妻还活着呢,就站在眼前,他却像狗皮膏药似的,黏在身上甩都甩不掉。她猛地一抬右肩,裴桓一个没注意,被她往后一顶,竟翻过了桥石,要往那水里掉去。

“三郎?您没事儿吧?”

阿环不在?傅箐第一直觉就是出事了。会不会是裴桓半夜要闯进来时,被阿环看见了,将她抓去灭口了。

06

傅砚:……

“太子自然是撇清关系。圣上本是要指派三皇子去调查此事。可太子于殿前久跪一夜,恳求圣上也让他参与其中。太子还说,若发现太傅与此事有关,他定会不顾之前的君臣之情,严惩不贷。圣上应允了。”

傅白氏说完,又瞟眼望了望窗外,压低了嗓门,道:“做女人的,自然是要以夫家为天。你虽是知书达理,可在一些方面不免也小孩子气。今后,太子就是你的天,休要忤逆他。他若要添人,你也要做出一副大方的样子来,莫要拈酸吃醋。你是宰相府上的嫡长女,敬重你的人多,眼红你的人也多,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

这两日的傅卿看自己时,没了之前那种痴迷热忱的眼神,端的是清冷疏离,甚至还不加掩饰地透着一丝厌恶。

永元十三年六月,宁州大霖雨,溺死者千馀人,流尸东下。永元十六年三月,堰乃成,邑里交贺,合乐以迓之。三皇子裴桓奏事,将太子裴晏与傅府嫡长女傅卿之婚期提前以应天响。太子大婚,举国上下同庆三日。圣上龙心大悦,准奏。

“怎么?就这么不想见着我?”裴桓潜进来时,傅箐正在做梦。许是梦魇缠身了,挣扎地厉害,却醒不过来。裴桓正想拍醒她,她自己却醒了。在梦里哭过,双眸睁开时还是湿漉漉的,眼里的光却以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