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刘婶回来了?她放下茶盅,连忙去开门。

两尺来宽的小溪自嶙峋的怪石群而下,穿过雅致的小木桥,潺潺的绕过她们所在的八角亭旁兰花丛,最终流入后花园中心的荷塘。

“汉斯留下来,就是要收拾她。”珍妮松开她的手,得意的笑道,“汉斯对她说,倒卖棉纱只是我闹着玩的小把戏,赚不了几个钱。而开矿才是他们家族经营了近百年的正经生意,有当今世界最先进的采矿技术和设备。叶都督辖下的地区矿藏非常丰富,是一笔取之不尽的财富。如果三姨太能够帮他弄到这些矿山的永久专采权,汉斯愿意给她这边子公司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这样,她一分钱也不用出,也不用动一个手指头,每年能轻轻松松的从子公司得到上百万的分红,期限是永远。三姨太现在就在忙活这个。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这几日就能签正式协议。你说,消息一旦泄露,公众会有什么反应?”

上官华芸不由想到大哥那时说的一些话,汗颜:原来,在她开口之前,大哥已经有意结交珍妮夫妇。

上官嘉瑞刚刚有些走神,没能看清那团黑影,“小心”轻呼一声,紧急踩下刹车板。

回笼觉显然睡不成了。上官华芸强打起精神,笑嘻嘻的迎上去:“大嫂。”

等那辆黑色的纳许消失到街道口,刘婶走上前,在她身后侧,心事重重的悄声问道:“少奶奶,您说,我们少爷真的会在报上的声明登那样的声明吗?”

原来如此。这副模样确实不好在少爷面前晃悠。刘婶尴尬极了,使劲的吞了一口唾液,吱唔道:“少爷,上课去了。”

这时,苏老太太用帕子捂住脸,嘤嘤的啜泣起来:“默然,我的孙儿,你连奶奶也不要了么……”

桌面上,众人七嘴八舌的嚷开了:“不行,说好这次是我们给你接风的。”

“刚刚通过了毕业论文。他现在每天都很努力的温习功课,准备毕业考试。”上官华芸自然是报喜不报忧的。

刘婶仰头看着他,最终咬牙说道:“少爷,其实这也是一件没影的事。二太太在世的时候,曾经有过和上官家结亲的念头。”

兴哥儿的哭声渐渐近了。电话里清楚的传来他哭着叫妈妈和奶娘轻声哄着他的声音。

这人是苏家大少奶奶跟前最得力的管事婆子。在苏家大少奶奶嫁过来之前,她是服侍苏二姨奶奶的——就是现任的苏二太太。

印度男仆翻着眼皮望天花板,搜肠刮肚的思索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打了个嘎嘣脆的响指,兴奋的叫道:“她的先生姓林。”

第二天上午,上官华芸象平常一样,和刘婶出门买菜。刚下楼,大哥家的那辆黑色纳许便在邻居们的注目礼中,再次驾临。

“也许吧。”珍妮恨恨的说道,“只要让我们找出那人,绝对不会放过他。”

第三,也是最至关重要的,林子明是个大孝子。三年来,她终于博得了公公婆婆的信任支持。在公公婆婆的威压下,林子明也耐她不何。

上官嘉瑞属于新派人士。在他的家里,并没有沿袭上官家的旧传统。吃饭的时候,不用仆妇环侍,没有搞男女分坐,也不兴什么食不语。

当他出生时,仆人跑去向那人报喜。听说生的是儿子,那人竟失望的连连叹气。

兴哥儿嗷嗷的拍着小肉掌,小身板在奶娘的怀里一蹦一蹦的。

“傻妹子。”上官大嫂哽咽着搂住她,轻声安抚道,“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上官华芸脸上飞红,被她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哪里去过上海?还不是照着画刊上写的,依葫芦画瓢。”

陈浩天连忙起身,笑道:“莫急,表嫂……”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乘上官华芸没注意,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子明:你才赶时间呢。小爷住的是公寓,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哼,媳妇来了,便忘了兄弟,见色忘义的家伙。我才来,你就把我往外赶哇。信不信小爷我戳穿你!

桌上的几个菜,一看就是地道的家乡菜。可怜见的,他有三年没有尝过地道的家乡口味了。

听说她要征询家人的意见,珍妮立马想到了上官嘉瑞,喜笑眉开的应承下来:“那是自然。那么,我就静候佳音了。”说罢,她留下了自己的联系地址,“亲爱的,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都请告诉我。”

更难能可贵的是,整个过程,林子明都坐在客厅的沙里,有耐心的等开饭。

他自知罪孽深重,懊恼得抱住头当驼鸟。

王子轩这次象是动了真怒,蒙着被子倒在床上,半天不见动静。

他向来认为,这些年北方局势动荡,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些军方大佬你争我夺导致滴。所以,他一直对大帅神马滴没有多大好感。对他来说,见与不见,都无所谓。

接下来,他们被分成两组,分别坐上了那两辆车。

上官华芸不满的“嗯咛”一声,却没有醒,只是闭着眼睛钻进他的怀里,蜷着身子,惬意的又蹭了蹭,继而,出阵阵细碎的鼾声。

果然,接下来诸事不顺:先是舀出来的蜂蜜拉出的细丝,粘到蜜罐口和外面,还有酒柜上;然后,她想用手帕擦试这些蜜渍时,却打翻了用来调蜂蜜的大号高脚玻璃杯。多亏她反应快,险险的扶住了杯子。不然,好好的杯子十有是要报销了——这些高脚杯是一套,碎了一只,这一套便不全乎了。林子明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呢;最后,往大号高脚玻璃杯里倒水的时候,她的右手被热水溅到,火辣辣的被烫了一下。

怪不得刚刚她替宋记说了不少好话呢。

上官太太却很不满意,在电话那头抱怨道:“晚上还要回去做私活!你大嫂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不靠谱的?”又紧张兮兮的问道,“芸姐儿,你一个人呆在家里,怕不怕啊?要不,我再给你大嫂打个电话,让她赶紧给你另派一个过来?”

果然没猜错。张婶撇撇嘴,嘟囔道:“那做这个有什么用?好好的姑娘家哪能一辈子不结婚呢?”

黄太太没有得到回应,随便扯了两句,便很是无趣的告辞了。

“有的,有的。那边巷口就有一家回春堂,很不错的。”黄太太问道,“咦,家里有人生病了?是林先生么?”说着,两只眼睛又飞快的瞅向屋里。当初那个姓林的少爷跟她租房的时候,可是说得很清楚,就小夫妻两个滴。

“少奶奶……我,我……”张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洋鬼子的书有毒,沾不得。这可是老爷说的。她完全是遵照太太的吩咐在行事。

张婶眯缝着兔子眼,认真的看了一眼,自豪的笑道:“少奶奶真厉害,连洋文都认得。”

张婶象是被当头浇了一大瓢冷水,勾着头去耳房忙活。浇水、刷碗、扫地……有一堆的活儿要做呢。

“好啊。”上官华芸兴致勃勃的说道,“我正想吃点清淡开胃的呢。中午吃的鸡还有剩的吗?可以炒个红白二丁呢。”

“不过,这事伯父肯定会知道的。你还得要稳住你那乡下老婆才行。”有人担忧道,“至少这三个月,她不能就这事在伯父跟前难你。”

不料,林子明脸色乍变,一把推开她,躬下身子,扯着脖子,“哇哇”大吐。